第一百五十六章 策源地(下)(2/2)

代表着小市民和小手工业的一部分人已经对陈健这一次极力反对趁机鼓动被行会和承包商盘剥的小手工业者争取利益的行为表示了不满,认为陈健浪费了大好的机会——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会失败?

代表着改良派和资产阶级民主派的那些人,则对内部激进派和空想主义的土地国有、作坊集体所有等想法,产生了不安,表示难以接受并认为这违背了对所有制的尊重。

而改良派和资产阶级民主派和自由派也有分歧。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是办法,将来怎么办?怎么才能避免这些情况发生?是代议制?还是全民参与?是中央政府集权?还是各个郡县分权?自由的界限在哪?平等的界限在哪?谁来平衡?谁来监督?

除开这些,支持陈健的人,对一些空想主义的绝对平均、禁欲主义表示了反对,但是陈健描述的是未来,空想主义者却立足于现实,很难说服。

即便是空想主义内部,也是分歧严重。

有寄希望于超越所有人权利的政府,由此推广一些福利法令和税收分配;有的则认为此时不应该再参与政治争取,而是将精力都放在合作社和手工作坊联合体上;有的则认为应该以墨党为核心组建一些绝对平均的合作社,集体劳动等等;有的则认为这样的请愿活动可以进行但一定要适量,主要经历要放在实用技术研究院,只要努力发展生产力这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些苗头正在逐渐成熟,也正在开始尝试着描绘未来,希望找到一种办法可以完美解决这一切的不公与丑陋。

基于这种情况,有人提议在今年的七月份,在闽城举行一次扩大会议,所有基层组织的代表和都城以及其余城邑的同盟者、同情者组织都要邀请。

名义上,是为了庆祝腊月二十九日的胜利。

实际上,很多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要么,这些人共同商讨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纲领,仍旧以一个组织的形式扩大、并且存在下去。

要么,就是不能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纲领,但是在部分问题上有所共识——那么就是墨党内部分裂,其余同盟组织组党,形成一个松散的互不管辖但是有些问题上可以商量的联盟。

显然,第一条没有什么可能实现,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像是当年说的那样,这无非就是个补习班,理论在内部发酵产生分歧、组织形式在外部成长互相学习、经过十二月二十四日的事件学会了妥协和抗争的界限,剩下的,就是各站各的队,各走各的路。

内部成员已经意识到,他们曾经的“为了所有人过得更好”的说法是多么可笑,只能选择让一部分过得更好,只看自己站在哪边。

陈健对于这个提议只是叹了口气,想了想最终还是表示支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在很多地方大家还是有共同目标的。

这些人聚在一起,本就是基于最基础的同情、道德、庸俗意义上的人性善良。

强拧在一起,政治纲领要么是资产阶级那一派的;要么是小手工业的空想主义一派的,这是现实情况所决定的。

分开之后,各自的边界都能扩大,融入更多的边缘的以往在共同组织下不能加入的人。

确定了这条提议后,陈健就离开了闽城,返回了南安。

他还有很多被安排的任务,由于南安那边是他的大本营,又是为数不多最早表示接受请愿的矿主的聚集地,陈健需要尽快回去组织生产完成当初的承诺。

还要安置那边的雇工协会、建立和完善因为人数忽然剧增的组织、安置运河修通后的那些雇工等等。

公事之外,还有一堆的私事。

运河、煤炭行业的重新洗牌,联合一些矿主挤跨其余矿主从而把手伸到煤矿业上;棉纺织行业的反击、毁掉闽城的棉纺行会;新的纺织业的手工机器的研制和改进;通往油苗矿区的路;简易炼油作坊的建立等等这些。

这一切都必须在半年之内完成或是打好基础,七月份一旦扩大会议完成,必须在一年之内出海,赶在一些家庭手工业失业潮之前,让这里的人把视野看到更为广阔的天地。

闽城想要成为资产阶级革命策源地,如今的资格还不够。

不仅仅是资产阶级革命的策源地,更是民主、自由、平等、兼爱、经济学、股份制公司、工会、船运保险业等等一切的策源地。

内部思想已然开始准备,新的手工业机器正在制作,但外在环境尚且不足。

只有先航行到群山荒漠阻隔的西边不可知之地,利用闽城海湾半岛的地形,让闽城成为对外海运的中心,增加人口和财富,让资产阶级的力量更为强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