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2/2)

小演员怎敢忤逆大编剧,可陆文是个例外。

前后受的气一并爆发,他嘴里放炮:“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为什么要你批准?你是厉害,我惹不起还不能躲远点?我演得烂,你骂我我认了,你羞辱我,凭什么也要我受着?想让我言听计从是吧,好办,你先把片酬给我加一个亿!”

一股脑嚷完,陆文豁出去了,等着瞿燕庭开火。

然而,瞿燕庭仍端坐着,不气不恼,仿佛只当听了一段贯口。

他略过前面,回答最后一句:“你值吗?”

陆文扒掉外套一扔:“我不值,老子不伺候了!”

瞿燕庭把校服捡起来:“你可以辞演,赔毁约金就行。快的话,今晚剧组就可以发布换角的消息。”

陆文一刻也不想待了:“随便!”

他掉头走到门后,刚握住门把手,瞿燕庭在背后娓娓道来:“从你离开我的剧组,圈内都会知道你开机后被换掉,这将是你知名度最高的时候。你开罪我,今后内地没有一位导演会用你,也没有一位编剧会让你接他的本子。”

换句话讲,被隐性封杀后,好自为之。

陆文顿在那儿,攥着把手凝固了。

瞿燕庭站起来:“不过这些是后话,等剧组出了换角的新闻,你先每个聊天群分享一遍比较要紧,免得发小、同学、亲戚、邻居……还有谁来着?”

陆文低声道:“保安。”

嘎嘣一声,他脑子里的弦断了。

刚开机就失业,甚至被封杀到退圈,他回去怎么面对江东父老?尤其是他爸,豪言壮语都放不出了,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

或许……

与其面对众人颜面扫地,不如在一个人面前忍辱负重。

松开手,陆文悲壮地转过身。

瞿燕庭拍拍校服上的尘土,说:“过来,把外套穿上。”

陆文踱回去,恍然明白,瞿燕庭根本不是和他谈心,从试探到铺垫,算准他无路可退,然后变着花样把他羞辱个底儿掉。

他不甘心地问:“这么瞧不起我,为什么还选我做男一号?”

瞿燕庭答得云淡风轻:“你便宜。”

陆文的尊严彻底碎了:“就因为……我便宜?”

“你知道么,”瞿燕庭说,“你的片酬不及阮风的三分之一。”

陆文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第一次在钱上面体会到窘迫,一肚子情绪无法宣泄,憋得胸口发胀。

瞿燕庭看看手表,说:“总之,去留随你。”

各组已经归位,瞿燕庭先一步返回教室,重新坐在监视器前。

任树说:“刚才没见你和小陆,你给他开小灶去了?”

瞿燕庭道:“不怪我指手画脚就行。”

任树说:“请你来盯戏,就是为了给我自己省点事。怎么样,小陆不够深入人物,得帮他找找叶杉的感觉。”

瞿燕庭道:“再拍一条试试吧。”

两分钟后场记喊人,拍摄第七条。

陆文回到现场,状态变化肉眼可见。等近景一推,任树只一瞬就满意了,第一幕未过半,夸了句“入戏”。

陆文委屈到极点,面对欺辱,无能为力的感觉,自尊与现实互搏,只能屈从的感觉……他分不清在演叶杉,还是在走神地演自己。

前两幕顺利拍完,第三幕,叶杉被迫提出,想换到最后一排的角落。

选角贴合叶小武,因为叶小武演得不够自然一定招人烦。而内向的叶杉很难演,不论哪个新人来,都少不了导演手把手的调教。

短时间内效果卓然,任树问:“你怎么给他讲的?”

瞿燕庭答:“谈不上讲,聊了聊。”

任树是内行:“看小陆那真情实感,聊得挺狠吧?”

瞿燕庭说:“记住这份感觉,他就能演好叶杉。”

他很清楚陆文的症结。从未在经济上感到困窘的富家子,不会明白二十块的书要如何心疼;面对欺辱有资本发飙的人,也不会明白隐忍该是什么表情;没被践踏过自尊的乐天派,更不会明白那种无力究竟是痛还是痒。

差的是一份感同身受。

喊了停,陆文没起身,扎着脑袋趴在座位上,像霜打的茄子。

任树乐了:“这打击貌似有点大,他知道你是帮他找感觉么?”

瞿燕庭说:“他不用知道。”

不知不觉黄昏将至,剩下的两幕戏估计问题不大。瞿燕庭在人堆里待了一下午,不太舒服,想提前回酒店休息。

他悄悄从后门离开,走廊上,见孙小剑抱着水壶和零食来回徘徊,活像等孙子放学的姥姥。

到楼梯口拐弯,瞿燕庭下楼,正好剧务从一楼迎面上来。

小张说:“瞿编,您走啊,叫司机了吗?”

瞿燕庭“嗯一声,擦肩过去,下了两阶忽然停下。

他叫住对方,小张忙问:“瞿编,您有什么吩咐?”

瞿燕庭说:“陆文只带着经纪人?”

小张回答:“对,他比较简约。”

瞿燕庭想了想,想到那句“挨着您坐一定很爽”,想到那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也想到陆文和叶杉重合的剪影。

他吩咐:“配一个剧组的助理给他,一直到他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