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鸶小调第22部分阅读(2/2)
平果儿不会放,拉着线圈仍是手忙脚乱,王爷一边指导着他拉线放线,一边向他跑去。两人一个抓着线圈放线,一个在前面拉线,配合默契,沙燕没一会儿便窜得老高。
许家小姐放的那只也飞起来了,只是歪歪扭扭的,一直飞不高,急得她一直冲阿九嚷,最后索性将线圈扔给阿九,自己站在一旁看。
阿九显然是放纸鸢的高手,三两下便叫那沙燕越过了王爷与平果儿放的那只,许家小姐瞧着放得高了,又一把抢了过去。
阿九气得要命,扔下她一个人,气哼哼地跑到马车前的草地上坐着晒太阳去了。
我懒得参与,便也拣了一块草厚的地方坐下来,晒晒太阳,看两只沙燕一前一后,御风而行,映着蓝莹莹的天空,青黛色的远山,煞是好看。
瞧见新发的嫩草里有味甜的咕咕草,我便拽了一根衔在嘴里咂甜味。
阿九凑过来,惊异道“你怎么吃草?”
我便拽了一根递给他“你尝尝,是甜的。”
他将信将疑地接过去,咂了咂,眼睛一亮,欣喜道“还真是甜的!”
此时这少年才像个少年的样子,笑起来叫人如沐春风。
我瞧见不远处有棵柳树,便想做个柳哨儿玩,可自己晒太阳晒得正懒,一点都不想动,便鼓动阿九“你替我去那柳树上折一根树枝来可好?我做个玩意儿给你玩。”
阿九怀疑地瞧我一眼,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小跑着去了。
不多时,便拖拉着一整段的枝桠回来了。
我折了两枝先编了个草帽,正要往他头上扣,却见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警觉地瞧着我。
“不过是个草帽!这阳光晒久了也辣人,戴着这个遮一遮吧。”我把草帽扔给他,又问道,“你有没有刀子之类的利器?”
他刚把草帽扣在头上,听我这么问,又警觉起来“干嘛?”
“瞎紧张什么,借我用一用!”
他想了想,俯身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匕首来。
那匕首看着居然十分地眼熟。
直至我将柳枝截好,才忽然想起来,这匕首,与我当初去杭州时带的那一把是一模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修bug。。。。真要命。。。。
踏春(二)
铜铸的鞘,刀柄做成云雀模样,鸟儿眼窝里嵌两颗玛瑙,很是精致。
见我一直瞧那匕首,阿九在一旁不耐烦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问他“这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不成?”阿九没甚好气。
想想也觉得不大可能,天底下相似的东西本就那么多,说不定是恰好买到了一样的呢。再说我那匕首在那次遇上匪人之时便丢了,怎么会跑到千里迢迢的京城来?
我便笑了笑“很好看,我以前也有这样一把。”
阿九瞥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截好了柳条,割出哨鼻儿,我便将匕首归还与他,看着他将匕首重新插回靴筒,有一瞬恍然失神。
我正搓着柳皮,忽然听到许家小姐惊慌失措地大叫“阿九!阿九掉下来了!”
只见那沙燕儿软软地飘着,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脱了风力,索性打了个旋儿,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王爷笑她道“阿乐,纸鸢嫌你只叫阿九,不叫它,生气了!”
许家小姐气鼓鼓地瞪着王爷和平果儿放的那只,不用猜也晓得是在咒它掉下来,可偏偏那只沙燕神气得很,飞得高高的,仿佛离太阳只有一指的距离。
许家小姐不甘心,跑过来拽阿九“阿九你快帮我放上去。”
阿九正蹲着瞧着我手里的柳枝,冷不丁被她拽了一把,差点跌倒,顺势向后一翻,站起身来,横着眼不满道“你自己去放不行么?”
许家小姐谄媚地笑“就这一回!就这一回啦!”
阿九不耐烦地抓着纸鸢,白她一眼“说好了啊,就这一回!”
恰在这时,王爷突然道“阿九,去车上把早上备的点心拿出来!”
阿九应了一声,立马丢下纸鸢过去。
许家小姐恼得直跺脚,戳着阿九欢欣的背影对我发牢马蚤“你看你看,回回我叫他,他都拉着脸,自家主子一叫他,乐的都没眼了!”
还没等她牢马蚤完,便听得王爷招呼她道“阿乐,你还要放纸鸢么?过来过来,这个给你!”
许家小姐一听这话,立刻欢欣起来,飞奔过去接下线圈,一边扯线一边乐道“王爷,王爷,还是你好!”
王爷抽出折扇,刷地打开,神清气爽地道“嗯,那是自然。走,平果儿咱们去吃点心去。”
说罢便拉着平果的手,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哎哎哎!你们!”许家小姐望望我们,再瞧瞧手里的线圈,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继续放纸鸢,不过臭着一张脸,颇委屈的样子。
王爷大步在前,平果儿被他牵着手努力地倒换着脚步,脸色红扑扑的,也不知是晒的,还是跟王爷玩得太高兴了。
先前对王爷还不怎么搭理,现在却融洽得像是父子俩。
父子?别说,鼻子和嘴巴还真有些像,不过就是眉眼生得不同,王爷是一双凌厉的凤目,而平果儿却是柔和的杏眼,比女儿家还精致。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阿九则在我身边铺开一张质地上乘的缎子,将几样糕点整整齐齐地分装在青瓷小碟里,样子都精巧极了,叫人看了就禁不住要垂涎。
正瞥着那糕点,阿九又凑过来“你到底做的什么?可做得了?”
我这才想起来手底下的活计,低头一瞧,居然已经搓好了三个。于是拽下一截来给阿九,叫他吹吹看。
阿九接过去,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柳哨儿的声音便清亮亮地出来了。他大喜,又吹了两声,而后便细细地问我怎么做,要取什么样的枝子,要怎么划刀。
王爷摇着折扇踱步过来,瞧见阿九头上那顶简易的草帽便笑了“阿九,你这帽子很好。”
阿九倏地脸红了,讪讪地要将那草帽摘下来。
王爷忙道“不妨不妨,戴着吧,午时日光太盛。这是鹭鸶姑娘做的?”
我点点头,瞧见平果儿热的一头大汗,忙折了两枝,三两下编好了扣在他头上,又替他把袄扣解开,映着阳光清晰地瞧见他身上腾腾的热气。
王爷替他抹了抹脸上的汗,笑道“鹭鸶姑娘,你把这娃娃捂得未免太厚实了些。平果儿,那儿有点心,去吃吧。”
平果儿也不忸怩了,捏了一块点心便往嘴里送,匆匆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然后亟亟地对王爷道“呐,你接着说接着说呀,你去那理——理什么地方打仗,被毒虫咬了,之后呢?”
“大理。被毒虫咬伤后,一直高热不下,随军御医诊治不出,气得父皇差点要了他们脑袋。最后还是本王自己硬硬捱了三日,才算挺过去了。歇了一晚,第二日便披挂上阵,他主将得了线报,觉得本王大病初愈,必不是对手,便来叫阵。”
“那之后呢?”
“轻敌乃战场大忌。不出十招,本王便一枪将他挑下马去。哼,以为本王是那么轻易便能对付得了的么?”王爷说着,刷地打开折扇,很是得意,“那本王再与你说一说,以前在北方边地打胡人的事吧,那回夜袭,结果遇上狼了……”
平果儿又变回了那个成日里在我耳边念叨“王爷王爷王爷”的平果儿,双眼崇拜得直放光,手里捏着一块糕点忘了往嘴里送,攥在手心里都攥得化了。
许家小姐一个人又放了一会儿纸鸢,耐不住寂寞了,终于收了线跑回来,也是被太阳晒得鼻尖上沁出了汗,脂粉香微微飘散开来。
“这春日里的天气就是急,说冷就冷得飘雪,说热又热得像是夏天了。”她将纸鸢扔到马车上,埋怨着走过来,瞧见阿九头上的草帽,伸手便要抢。
阿九略一闪身,她便扑空了,也不气恼,乐道“阿九,你这草帽子真好玩,快给我也做个吧,这天气,要蒸晕人了。”
阿九指指我“是她做的,找她去。”
王爷闲适地摇着折扇,瞥了一眼我手中的柳哨儿,淡淡笑道“这柳哨儿做得更好,来,给我一个。”
我递一个过去,他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然后搁在唇边,吹了一小段调子,悠长,绵软,像是带着惆怅似的。
“这柳哨儿终究不是乐器,再能耐的人,也只能吹几个音罢了,”他依旧是那般浅浅地笑着,可是笑容却显得有些寂寥,“这曲子,也生疏了。”
平果儿忽然道“我娘亲会这曲子。”
“嗯?你娘亲会这个?”那一双凤目扫过来,略带着些诧异。
平果儿使劲点头“对,娘亲的琴还未毁之前,她常常弹这曲子。”
“哦?会这曲子的可没几人呢,你娘亲是从哪儿学的呢?”
“这我不晓得,反正自打我记事起,便常听的,早记得熟了。啊,对了,还有这画儿,”平果儿指着王爷手里轻轻摇的折扇道,“我们不用躲藏的时候,娘亲最喜欢画这烟雨山水了。跟这幅一模一样,她总爱在这儿,这桥上再描一个影子。”
王爷许久未出声,只是望着平果儿,那目光似深井一般,望也望不到底,忽而又一转,又装了满满的笑“哦,这样啊。你娘亲,一定是位蕙质兰心的佳人。”
我想起那一日的大雪来。
天青,现今已经春暖花开了。
我忽然觉得肩上一沉。
转头一瞧,原来是许家小姐瞌睡了。
阿九亦看到了,挤眉弄眼地对我悄声道“别叫醒她!千万别!”
王爷将扇子一阖,站起身来“阿九,跟本王去那边水泊瞧瞧,看能不能逮两条鱼上来。”
阿九仰起脸来,笑着指指自己头上的草帽“要不要这个?日头很毒呢。”
王爷拿扇子敲他一记“堂堂一位王爷,戴这不伦不类的东西,还不惹人嗤笑?赶紧跟着!”
说罢,大步向不远处那水泊走去。
阿九又从地上拽了两根咕咕草噙在嘴里,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追上去。
我对平果儿道“你不去跟着玩?”
平果儿正狼吞虎咽“等我吃饱了先。”
许家小姐靠在我肩上,睡的正香甜,微微的呼吸声好似能催眠,没一会儿,我也只觉得眼皮子直打架,索性合上眼打盹去也。
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略有些偏了,我正靠着树,身上盖了一条薄毯。
而那四人围在一处,当中架着火堆,好像在烤着什么东西。
我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一阵风刮过来,带着烟尘及一股烤鱼的香气。
我将毯子收好搁在马车上,便过去找他们。
阿九正翻烤着两条鱼,王爷替平果儿张罗,许家小姐则已经吃得满嘴炭黑,不亦乐乎。
我笑道“你们好闲情,居然背着我烤野味。”
许家小姐道“谁叫你睡得那么沉来着。快快围过来,阿九手上那两串马上就烤成了。唔,王爷,你这么些年的仗真是没白打,什么都晓得。”
“那回头把你派去边疆支援,可好?回来准是个贤妻良母。”
许家小姐剜他一眼“你又促狭我!”
说说笑笑地吃完烤鱼,太阳愈发斜的厉害。
将那火堆盖灭了,我们便打道回府。
平果儿玩脱了形,跟王爷混得极熟,靠着人家的手臂,叽里呱啦地一路说个不停。快到城东的时候,王爷跟他说夕阳正美,他便蹲到窗下去,撩着帘子往外头瞧。
忽然,他扯扯我的衣袖,惊奇地道“鹭鸶鹭鸶,我瞧见程晓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去放风筝。。。。可惜没人陪。。。。
唉。。睡觉去。。。
(回来修bug。。。。)
踏春(三)
我正跟许家小姐说上次攒花的事,冷不丁听见他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程晓年”是何许人也。
他见我一脸茫然,便亟亟道“程晓年,就是沈家哥哥的手下,经常跟那个木头似的孙进在一处的那个,脸长得炭一样黑!”
我想起来了,沈青铎的四个手下,江醇,季来,程晓年,孙进。
“你没看错吧?”
平果儿还扒着窗框子,信誓旦旦“怎么会瞧错?他那个大黑脸,本来就瞧着醒目,刚才还扭着脸冲这边笑来着,也不晓得是冲谁笑,我跟他招手他都没瞧见。”
上一回在王爷府里,我疑心自己听岔了的那声音是江醇,这一回平果儿又说瞧见了程晓年,这两日也真是奇了,怎么无端端地总是遇上他的人?
正诧异着,忽听外头的阿九向内道“蜀地的事情结了。”
王爷淡淡地“唔”了一声。
许家小姐又掀着帘子跟阿九逗趣“你真是好神通,蜀地那么远,你如何能晓得了?”
只听得阿九在外头恶声恶气“你管我呢!”
许家小姐撑着帘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脸问王爷“蜀地什么事?啊,是不是上次蜀国公大张旗鼓招兵买马的那档子事?”
“你如何晓得?”王爷将折扇打开,遮住从帘子的缝隙里斜刺进来的阳光。扇面上一幅好风景,被漏进来的光映得好似要融化了似的。
“我哥哥跟我说的。蜀国公那人我见过两回,五大三粗,挺把自己当回事儿似的,不就是袭了他老爹的爵位么,鼻孔就翘上天了!哎哎哎,不过话说回来,王爷,你是怎么跟他说的?他那趾高气昂要挟天子似的劲头,靖王爷连发三封文书都没制住呢!”
“我的巾帼女英雄!我好端端地在这儿坐着,哪儿也没去,说什么了?又做什么了?不过是做个真正的闲适人罢了,放放纸鸢,吃吃闲茶,再找个人话一话当年。”王爷折扇一晃,满脸无辜的表情。
“嘁,就知道你会胡诌,我哥哥早就跟我说了的,你这个人啊,城府深得很!”
“你哥哥说,你哥哥说,你哥哥许泽繁就是个长舌妇式的人物,在朝堂上就喜欢卖弄自己的文才,成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自以为多能耐似的,也亏得本王大度,不愿驳他面子。”
许家小姐护短,狠狠剜他一眼,凉凉地道“那是,您堂堂骁战公,为了不驳我家哥哥的面子,连早朝都不去上呢。”
王爷哑然失笑“一说到你哥哥,你这丫头就伶牙俐齿的,唉,许泽繁啊许泽繁,何德何能,取得娇妻在侧,又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好妹妹!这世上的福气,真真都叫这小子占尽了。可怜我这孤家寡人,只有艳羡的份儿……”
许家小姐被他逗得咯咯地笑“得了吧,先帝爷在的时候就一直张罗着要给你娶亲,你哪回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嫌人家这个嫌人家那个,你又不是白玉无瑕似的神仙,那么挑作甚?再说后来,后来皇上不是也跟你议过几回?难得你这一国之君的好兄弟,操劳国事不说,成天还得担心着你这兄长的终身,再看你呢?你倒干脆,称病,告假,无所不用其极——”
王爷越听越拉长了脸,最后折扇一打,收将起来,截住许家小姐的话,佯怒道“你倒越说越起劲了?嗯?要不要我去跟你爹爹说一说,回头给你也张罗张罗?”
许家小姐立刻飞红了脸。
平果儿听得乐不可支,插嘴道“你不是,不是欢喜那个姓闵的官么?”
王爷乐道“接得好!接得好!阿乐,先莫要替别人操心了,闵大人可真真不是一块易啃的骨头啊,唔,任重而道远!”
许家小姐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之辞,便托着绯红的双颊,闷闷地坐着。忽地坦然一笑,认真道“我就是欢喜秋宵哥哥,怎样?我爹爹说了,我们许家的儿女,才不要那羞涩扭捏的做派,欢喜就是欢喜。”
帘子的缝隙里泄出一线金灿灿的夕阳余晖,将她的额角照得一片暖意。
王爷瞧着她,忽然沉默了。
许家小姐觉得自己把他斗败了,很是骄傲地说道“怎么?触到你伤心处了?哎哎哎,你这人很奇怪,总动不动就装作深沉。其实吧,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心里呀,也肯定有那么一段伤心事的。呐,如何?跟我说说吧?你总这么藏着掖着,小心憋出病来!”
那一双凤目陡然变得险危危地,好似在示意雷池不可近。
可许家小姐不晓得是真没体会出那警告意味,还是故意要以身犯险,笑道“说吧说吧,才子佳人的故事,我最爱听了。”
“你就这么好奇?”
“我替天下人好奇一把。”许家小姐托腮作聆听状,还颇关切地皱着眉,“你可知天下人都怎么议论你?要么说你家中美婢成群,你乐不思蜀,荒滛无度;要么说你不近女色,说不定是有那什么异好,啧啧,我这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