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1/2)

下午 六点十分

下午六点十分,我看着载着于悠的出租车淹没在车阵里。

“傻瓜阿沈,北京南京也不外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你有时间,就来看我。”走的时候,于悠抱着我说。

“以后,”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让我对她如此依恋,“不会不理我了吧。”

“我们永远都是好朋侪。你看你,这么瘦……”于悠哽咽着,“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胖一点儿。”

“对不起……”我哭作声来,“对不起,让你担忧。我会好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我转身看着西天燃烧的晚霞,对自己说。

阿康,我会好好在世,为了心中的你,我也要好好在世。

首先,我要去用饭。你说过的,希望看到我天天都吃得饱饱的。哥哥也是这样,他不希望我饿着。

我去吃面,闻到面的香气的时候,我突然以为饿了。一年以来,第一次胃口大开,我居然吃了好大一碗。心情,也突然好了起来。

然后呢?我看着徐徐暗下去的天,应该回家了。可是,江恩,哥哥,他……他也许在生气吧。跟他致歉吗?可是,说什么呢?我说了,他会接受吗?

至少,对他说声对不起吧。至少,要做以后的企图吧。纵然我们之间没有效果,我们不会再做伉俪,至少他可以做哥哥。

我在忐忑不安中,坐出租车回家。

“江太太。”

一下出租车,就看到他的秘书林小姐。

“林小姐,怎么不上去?”

“哦,江总一直等这个包裹,等了两天了。”林小姐手上拿着一个约莫二十公分长的盒子,眼神有些希奇地看着我说,“我今天加班正好包裹送到公司,江总不在,我就送过来了,可是江总也不在家,我正要走呢,幸好遇见您。”

“谢谢你,林小姐,”我接过盒子,微笑道,“贫困你亲自送过来。”

“不客套。那,江太太,我先走了。”

我看着林小姐的背影,仍然讶异她看我的神情。

我捧着包裹,逐步走上楼去。他不在家,我打开门,看到客厅里灯是亮着的。他回来过,又出去了?

我走到书房,书房里也是一片明亮。我把包裹放到桌子上,望见电脑也是开着的。

他去哪儿了,电脑也没关就走了。我坐到电脑前的椅子上,感受满身懒洋洋的。揉了揉干涩的眼,不禁微笑,今天,好兴奋能见到于悠,虽然流了许多几何的泪。

啊……突然明确林小姐为什么用那么怪异的眼神看我了,因为我的眼睛一定肿地像个桃子了。

我站起身,准备去洗个脸,却在起身的时候看到包裹上的字。

是从波士顿寄来的,咦,这不是……不是陈可的字吗?我怔住,拿起盒子仔细地看着盒子上的字迹,是从哈佛寄来的,地址也简直是陈可的。

这小我私家,怎么会给江恩寄包裹?我把包裹放回桌上,却又想也许是寄给我的,究竟陈可和江恩不熟,也许,也许是我把江恩的地址给了他?

我瞪视着那包裹,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定是寄给我的。”我一边想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铰剪打开包裹。“不知道这个家伙在——”盒子一打开,我突地怔住,看着盒子里的围巾。

这个……这个是……

我哆嗦着手,从盒子里拿出了那条蓝色的围巾,尚有同色的手套。这个,是阿康的……是我织给阿康的……

阿康的遗物,多数寄给了爸爸妈妈,陈可没有寄给我,也许是怕我伤心,可是为什么现在……

我轻轻地打开围巾,内里掉出一封信来。

展开信纸,望见陈可鸾翔凤翥的字。

“江年迈,今天把杨康留在我那里的工具寄给你。我想这些工具,照旧不要让阿沈看到为好。围巾和手套,是我死乞白赖赌钱从杨康那里赢来的。因为知道是阿沈织给他的,原来只想让他担担忧而已,杨康厥后频频想讨回去的,都被我打混已往。效果放在我那儿,我给忘了,直到前几天收拾房间,才看到。睹物思人,挺惆怅的。正好今天从警方那里拿到杨康的遗物,所以一道寄了已往。一年前的案子,终于了却,劫杀杨康的凶手,警方已经逮捕,不久就会上法庭宣判……”

我眼前一黑,扶住了桌子。阿康……阿康不是出车祸的吗?阿康不是为了躲一只流离猫才出车祸的吗?怎么会……会是劫杀?!

我稳住身子,又重新到尾看完了那封简短的信……

我疯了吗?照旧这个世界疯狂了?

信,从我手中滑落,由由然落在地毯上,像一只折翼的鸽子,像阿康懦弱的生命。

蓦然间,我望见了桌子一角的电话。

我神经质地拉出抽屉,找到弃置已久的电话本,翻找出陈可的电话号码。

“笨蛋,笨蛋,接电话啊……接电话……”我听着电话里的信号声,喃喃地说着。

“……he……hello, who is ……”电话那里传来陈可的呓语。

“是我。”

“阿沈?”陈可的声音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终于肯跟我联系了,你这个家伙……”

“阿康、阿康真的是被……”我喘息着,“被劫杀的吗?”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恐惧,“你——看到谁人包裹了?我都告诉江恩不让你望见……阿沈,对不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说阿康是出车祸是躲什么流离猫死的?为什么你们全都要瞒着我阿康是因为我才死的?”我大叫着,叫出的声音把我自己都吓住。

“是杨康不让我说的,他说他宁愿你以为他是因为意外而死,也不愿你知道他是被抢匪捅了几刀而死。”陈可默然沉静着,从太平洋的另一端传来他轻微的鼻息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警员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血流了一地,人靠在电话亭上,可手里照旧攥着话筒不愿放松,医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手掰开……我赶已往的时候,他刚醒过来,似乎是回光返照。他说,他不愿意给你留下肩负……厥后,江年迈过来,我们统一了口径,说杨康出了车祸……”

阿康……

“两个多星期前,警员终于抓到了劫杀杨康的人。我看到警方的笔录,那两个劫匪说他们原来只为钱,杨康也把钱给了他们,可他们看到了杨康脖子上挂的护身符,就抢了已往,哪知道杨康竟跟他们拉扯了起来,让他们把护身符还给他,那两个劫匪不耐心之下就捅了他三刀……厥后,我看了杨康的日记,才知道,谁人护身符是杨康的奶奶为他求的,而护身符里有你的头发。他说,这个护身符里有他最爱他的亲人和他最爱的人的祝福,所以才……”

什么时候的护身符?我什么时候给过阿康我的头发?我为什么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岂非……岂非是那次剪头发的时候,阿康他……

呵呵,我一定疯了……

“阿沈?你在听吗?你听我说,杨康他最后只想告诉你他爱你,杨康他不想你受到任何伤——”

我傻笑着垂下胳膊,话筒从我手中滑落……阿康是因我而死,阿康是因我而死!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啊——”我大叫作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一生第一次我痛哭失声,歇斯底里……

脱离奶奶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伤心;被父亲接回家的时候,因为想念奶奶,天天都躲在被窝里哭;徐徐长大了,我偶然才哭,那也是在人后。从小到大,我都过着一种隐忍的生活,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宣泄,我也从来都没有真正抛开过什么,那些烦恼,那些怨恨就一直一直聚集在那里,直到今天——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嘶哑,直到没有气力……

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去了知觉。

电话垂在半空,话筒里陈可依然在叫着我。

“我没事了,陈可。”我拿过话筒,扯着电话线抽噎着说道,“我只是、只是一下子难以接受……你挂了吧。你放、放心,阿康这样为我,我会好好地……你让我自己清静一会儿……”

“江恩在那里?他不在家吗?”他急叫着。

“我没事,我只想一小我私家,清静一下,求你!”我起劲止住晕眩,坐起身挂上电话。

我坐上椅子趴在桌上,看到谁人包裹箱,我竟没有勇气去看内里尚有什么工具。我转过头,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电子日记的图标。

他们都知道,只是不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尚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他们还瞒了我什么?

我哆嗦着手双击了电子日记,又一次看到了谁人要求输入密码的对话框。

密码是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保密?康,为什么你也要瞒着我?康,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了……

陈可说你在生命的最终也只想告诉我你爱我……

你对我说的最后的话也是你爱我……

我坐起身,阴差阳错一般,竟键入了“iloveyou”几个字,竟然……打开了!

左边的目录里定时间顺序排列的日记的标题,右边是日记,从六年前开始的。我随手点了他最近的一篇。

“回来的时候,小多已经睡着。对不起,今天对她发性情了。原因,我自己也清楚,只是看到剪短头发的她,心里很不舒服,可能也是因为今天又望见她和谁人高中同学在一起用饭。虽然陈可已经说明她和那小我私家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是望见了心里总觉生气。原来我的嫉妒心这么强,强到我自己都不像自己。羡慕你,遇见她的时候,她照旧一张白纸。完婚近一年,她的心里只有你一小我私家的名字,江恩,只不外是名义上的丈夫而已。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撑不下去,虽然我很爱她。我累了,我知道她也累了。这样挣扎,能不累吗?也许有一天,我放弃她,她可以过得幸福。”

我抚着胸口,有些微微的痛,他说他要放弃我了……是啊,我没有理由攻克他,可是为什么这个想法刺得胸口越来越痛……他昨天什么时候看到我和季彦诚在一起了,他无需多心的,我只是把他看成一个高中同学而已,而他只是对那次我考试考第一名的事铭心镂骨。他是那样一种人,他容不得生命里有半分瑕疵。而且,我对他说,我以后会很忙,忙得或许没有时间去见他……

我随手又打开了一篇。

“今天,琛打电话过来说她已来京,想见我。自从回国,再未见她。她说她现在过得好,‘没有你我也可以一样生活’。果真如此,那我可以放心。最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拿回我的工具。原来约好后天晤面,琛说因事明天必须返港,所以只有明早上班前的时间晤面。一直视琛为妹妹,虽然她比小多漂亮,比小多优秀,但如她所说,人一旦钟情便无原理可讲。”

谁人女人叫琛?真的有这样一个女人?而哥哥他只把她当妹妹……那办公室里的相拥是为了什么?也许……也许仅仅是一种礼仪……或者,是告此外方式?

“明天,是我完婚的日子。一直把完婚看成人生最大的事,所以一直没有听从怙恃意见草草找一个女人完婚。二十八岁,自以为沉稳自制到不为外事影响,可身为明天婚礼的主角今天没有措施入睡,没有措施想象十七年前谁人哭得眼泪汪汪的小女人明天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你曾问我,我爱小多是因为同情照旧恻隐,我说,恋爱需要原因吗,就像你爱小多是因为同情和恻隐吗?你答不出,在我眼前发窘。你说,恋爱很希奇,没有措施去分什么先来后到,只有当事人才气做出选择。你说的对,因为我爱小多,所以我想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让她自己选择,是你照旧我,虽然我知道,我赢的可能性并不大。果真,小多选择了你,我无话可说,只能说造化弄人,我不能有怨言。一个多月前,晴天霹雳一般,你走了,走之前打来那样的电话。人是自私的动物,虽然惋惜你,可心里竟有一点点庆幸……天天,小多都一副失魂少魄的样子。如果,死的那小我私家不是你是我,她会为我这样伤心吗?也许会,她是善良的,但我自知,绝对不会像为你那样……杨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无论我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是指阿康……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写日记?十八年前,那时候他曾见过我吗?什么时候,我曾经面临选择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终于做完那套软件,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想她了,也许我该回北京,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脱离这么久。尚有爸爸妈妈奶奶……奶奶说,她要去九西岳,帮我求个护身符……”

这是……阿康的日记?可是……为什么在江恩的日记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贪婪地盯着屏幕上的字,心跳在情不自禁地加速。

“今天天气真好,一大早醒来,心情就像外面的阳光。昨晚谈天的时候,小念说她学会了一句很喜欢的俄语,想等我回去对我说。我意料,是不是俄语的‘我爱你’呢?哈。”

是啊,康,我想对你说的,就是俄语的我爱你啊……

“今天接到江年迈的邮件,问我和小念的现状如何。他可真绅士,说好不再见小念,就果真不再以任何方式泛起在小念身边,但又以这种方式来守候她。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照旧该惆怅。有这么强的对手,我是不能放松的。‘对她好点,你也知道她的身世,从小到大,没过过好日子。如果你可以不出国,照旧别出去了吧,在海内也有勤学校,也可以找到好事情。’唉,江年迈,我也曾经想过不出去的,可是现在纵然我不想出去,小念也不会同意,她说过不想成为我的束缚。相信我,我会对她好,穷极一生,我会的……”

康……

“这两天望见小念,总禁不住叹息。伯父告诉我实情,是想让我对他的女儿好一些。我自然会对小念好,我不想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这真相,我会把它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什么真相?什么实情?我看着日记的日期竟是2000年的十二月二十八号,那之前我们曾回了一趟家。父亲对阿康说了什么?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一种恐惧的感受攫住我的心,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三天没有记了,因为发生太多的事。重新梳理一下,该从知道小念父亲的病开始。

考试回来,就听到夏于悠说小念回家,不想让她单独面临这样的事。一直以来,她都对我很依恋,虽然嘴上从来都不说。正准备去火车站的时候,望见了江恩,他竟要和我一起去找小念。

他是我的情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受。

‘我们一见钟情,正式在一起一年多了。’我对他说。

‘我认识她十四年了。’他苦笑着……”

为什么我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十四年……不,十八年前,我们真的见过?

我惶惑地看着电脑屏幕,怎么会?怎么会!

晚上 八点十二分

晚上八点十二分,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十八年前,我就和哥哥见过吗?阿康和他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约定?

“……

我对他说,问题不是认识时间的是非,而是小念她喜欢谁。就让小念来做决议,她选择谁,另一小我私家就退出。

他微笑说好,可神情伤心。

在火车上,讲着相互的故事,一夜无眠。下车的时候,竟亲近起来。

他带我去医院,刚到门口,就望见一脸憔悴的小念。可能潜意识里为了气他,所以我一把把小念抱入怀里。可厥后看到他苍白的脸,又以为不忍,他究竟也是喜欢小念的人。所以,当伯父要跟我谈的时候,我把小念交给了他。

只是,我被这场谈话的内容吓住了。

‘小多她十五岁开始和江恩那孩子通信,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让她妈妈和姐姐知道。江恩喜欢小多,我也知道大女儿喜欢江恩。我喜欢江恩这孩子,也希望他能做我的女婿,不管哪个女儿。厥后,沈朵发现了他们之间的通信,她妈妈跟我吵了一架。我知道,江恩写给小多的信都是寄到学校,我们就联系了他们学校,把所有江恩写给小多的信截了过来。从那以后,所有江恩写过来的信,一封也没能到小多手里。他打来的电话我们也没让小多接过,厥后爽性换了电话号码。他们是这样断的联系,不是江恩的错,也不是小多的错,是我和她妈妈做了这种不择手段的事。’

在火车上江恩跟我讲过他莫名地和小念失去了联系,原来是这样。

我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破损江恩和小念,虽然因为他们的作为我才可以和小念在一起,可总以为不是滋味。

‘小多的名字,是她妈妈取的。她妈妈生她之前说,这个孩子是多余的,不应生出来,所以,无论男女就叫沈多吧。’伯父沉吟着,想了良久,才喘息着说,‘小多的妈妈,是我的初恋情人。’

我的心里禁不住一阵恐慌,他的意思是——

‘错误的泉源在我。和沈朵的妈妈完婚之前,我已经有了情人,她才是小多的亲生母亲。沈多,她不是婚生儿……’

……”

父亲说什么?我闭了闭眼睛,使劲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起劲看清楚屏幕上的字,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貌寝……

我软软地瘫在椅子上无法转动,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聚……

从小到大,过往履历,似乎影戏的慢镜头,在我眼前闪过。

“我是你妈妈。”母亲说,可她看我的眼神却那么抗拒……

“孔融七岁能让梨!”母亲说,可为什么作妹妹的永远要让着姐姐……

“这么小的丫头,就会说谎,真不得了……”母亲推搡着我说,家里暖瓶摔碎了,花被人偷折了,书丢了,钱少了……发生的所有欠好的事,全是沈多做的……

“你不会去抢你姐姐的男朋侪,是不是?你立誓,你不会抢别人的男子?”她神经质地说……

“世界上的男子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要和你姐姐抢一小我私家?”

“你的意思,是和江恩这个婚是结定了吗?你是成心气我,是不是?你从小心理就不平衡,才这样做,是不是?你是嫉妒沈朵比你漂亮,是不是……”

“……沈多,你想好了,如果你嫁江恩,那你就不用回这个家了!”

母亲的口吻那么决绝,声音那么酷寒……

我终于明确了,我明确了,这一切,原来都是为了什么……

我原来是个私生女!

原来,我一直是母亲心头拔不出的那根刺。原来,我一直都扎得她好痛。原来,我的出生就已经是错误……

沈朵,沈多,一个是花朵蓓蕾,一个是多出来的……我果真,是谁人家里多出来的……

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出生,让我成为所有人的不愉快?

如果没有我,母亲也许会天天开开心心地,沈朵也许会获得江恩的恋爱,阿康也许不会死去,哥哥他也许早已完婚生子,幸福地过着日子……

他们都没有错,母亲没有错,沈朵没有错,是我的错,我自己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我原来一直都是一个貌寝肮脏的存在……

父亲,为什么要这样……

父亲……

我坐起身拿起电话,情不自禁地拨了家里的电话。

天,我在做什么,我对母亲说什么……

“喂,哪一位?”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有些熟悉的生疏,竟是那么的苍老无力。我心里一酸,竟不知说什么了。

“妈,妈妈……”她为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特另外,都是刺痛她的心的,我是没有资格要求她对我像她对沈朵那样的。

“沈多?”

“是我,妈妈。我对不起……”我声音嘶哑,然而一生第一次,这么诚挚地对母亲说话。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对她已是伤害。

“怎么了?”母亲惊讶道,“怎么突然说这个?沈多,你没事吧?”

“妈,我很歉仄,我对不起……您还在怪我嫁给哥哥吗?我知道,您一直希望姐姐嫁给哥哥,可是,我允许了哥哥的求婚……妈妈,对不起,我一直伤您的心……”我嘴巴抽搐着,险些说不出话来,“可是,如果我不嫁哥哥,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阿康他,一年前……他死了,死得很凄切……他被人捅了好几刀……”

“沈多,你说——?”

“阿康死了……”我说不下去,咬着手指头,直到心痛得不那么厉害,“他知道我……知道我会受不了,所以他打电话托付哥哥照顾我……”

“你说,杨康那孩子……死了?”母亲不置信地问。

“嗯。”我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很自私,明知道姐姐喜欢哥哥,可是,那时候没有哥哥,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妈妈,我想说歉仄,从小到大……妈妈,我很歉仄……如果我曾经给您带来不开心,请您原谅我吧……究竟,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我愿意的,不是我能决议的……”

“沈多,你在说些什么?”

“我没事,我只是想向您说对不起。如果我曾经给您带来不开心,请您原谅我吧。”尚有父亲,我在心中加道。“妈妈,可以吗?”

母亲在那头默然沉静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寂静的电话里只剩下我的抽噎声。

“妈妈?”

“纵然生疏人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也会有情感,况且——”母亲停下,过了许久才淡淡说道,“况且你是我的女儿。”

“妈妈……”我握着话筒的手发着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江恩说你没上班,有空的话就来家里住两天,你的房间还在,尚有……江恩写给你的那些信,也都在。江恩送你的笔,你爸爸也一直给你留着。”母亲口吻温和,语和谐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音,“回来吧,我给你炖**汤,江恩说你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以前,妈妈没有好好待你……听说杨康的妈妈每次都给你做好吃的……”

“妈妈,您真的不怪我?”

“已往的事都已往了……”妈妈叹息着。

挂掉电话,心情有些振奋。

阿康,你听到了吗?母亲她说她要对我好呢……阿康,你放心,我会好好在世,我会珍惜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会好好在世,我会照顾母亲,还会照顾越来越年迈的爸爸妈妈……尚有,我会对哥哥好,如果他……他还要我的话……

可是,哥哥他现在在哪儿?

我拿起电话,拨他的手机。

占线!我放下电话,过了一会儿,不死心地重拨。这次不再占线,可一直没有人接。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让我一愣。

“我……这是江恩的手机吗?”岂非是我打错了?

“哦,是的,他现在上卫生间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或者,待会儿再打过来……”

我听着那声音,心逐步变凉。

我听出来了,那声音是沈朵的。虽然我们这么多年没有晤面,可我知道,那声音是沈朵的……

他们下午刚晤面,晚上又晤面……

沈多,你这个笨蛋傻瓜呆子,你要失去他了,他终于知道了谁是谁人对他好的人……他说他不想再撑下去了,他果真要放弃你了……

沈多,你没有理由怪他,也没有资格没有权利……

沈多,不是你对这个世界失望,而是这个世界对你失望了……

一阵恶心,黄昏吃过的工具梗在喉头,差一点吐了出来。抛下电话,不再剖析沈朵在那里说些什么,晕晕地走到卫生间,刚进去,便吐在了马桶里。

一口一口,不受控制地,把吃下去的工具全部吐了出来,最后险些连胃液也呕了出来。

沈多,你好蠢……

盖上马桶盖,把秽物冲走。

撑起身子,走到洗手台,洗清洁嘴巴和手,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这个既欠悦目,又没有心的人那里值得他等十八年……所以,他现在悔悟了,是吗?

踉跄着走回客厅,感受整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笨蛋,笨蛋,你不是不在乎吗?你基础不在乎他的,你只要阿康一小我私家的恋爱就够了,你基础不在乎他,不在乎!

阿康,你照旧爱我的,我尚有你,是不是?

阿康,阿康,告诉我该怎么生活……

康,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心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痛……

模糊中,我似乎望见了阿康,明亮清澈的眸,阳光一样温暖的脸,温存生动的笑容,干清洁净的味道……

阿康……康……真的是你吗……

我想上前抱住他,想抚摸他的脸庞,想……可我动不了,一下下也动不了,只能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

康,你说话,求求你,跟我说一句话……你知道,我想你,想得无法自己……为什么不来看我,一次都未曾,连梦里你都吝啬地不泛起……康,求你不要用那么悲悼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变丑了,实在我从来没有悦目过,只有你这个傻瓜才认为我是漂亮的……康,我在说些什么呢,你怎么会是傻瓜,你是机敏而灵变的,你是那么智慧的,你是唯一无二的……康,真正笨的人是我,我傻傻地以为这个世界亏欠了我,却从未想过我欠了别人那么多……

康,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你们都那么好,瞒着我,怕我受伤害……可是,康,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总有一天我会像今天一样知道所有的事……康,我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所有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影象……原来我从未遗忘,我只是选择了逃避,把所有的影象都封印起来了……

康,我知道了,我的英文为什么会学得好,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妈妈就教过我……原来,我真的被妈妈抱在怀里亲吻过,我真的和妈妈亲密无间过,一切都不是梦乡,而是真实地发生过……她给我念英文诗唱英文歌,她的声音圆润甜美温柔却虚弱……妈妈给我取名叫沈多,康,妈妈一定不想让她的孩子面临这个庞大的世界,可是她爱我,我知道她一定是爱我的……

康,我终于记起,我和哥哥的初遇,记起谁人严寒的夜晚,在谁人冰凉世界里那朵温暖的笑容……康,他真的把我放在心里十八年……康,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说,如果他说出来……可是,说出来又怎样,我照旧会遇见你,我照旧有一个喜欢着哥哥的姐姐,我照旧有一个那样的爸爸……

康,实在我早就不怨爸爸了,没有哪个孩子不能原谅他的怙恃……无论怙恃做错什么,他们都是谁人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人,是不能选择怙恃家庭的。爸爸去世之前,我就在怨恨与原谅之间选择了后者,今天纵然知道了这样的真相,我照旧选择原谅,况且,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康,我知道,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选择,对吗?

康,于悠说我爱上了哥哥……康,我可以爱吗?我尚有爱的资格吗?……康,我和哥哥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公正……我们从一开始就未曾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他已经跑了几百米甚至几千米,而我才刚刚开始……他只知道无条件地支付,他只把所有的事都埋在心底,他遇到什么人,他遇到什么难题,他有什么心情,他从来都不说……康,我不想再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哥哥,这对他不公正……

康,你说过人一生爱一次就够了,我一直只想只爱一次,我一直只想拥有和掩护对你的爱。你懂吗,我不能忍受我爱上别人,所以我一直推拒着哥哥,倾轧着所有爱上他的可能……可我优劣,我在拒绝他的同时,却又贪得无厌地享受着他对我的情感……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样鄙俚的人,康,你会藐视我吧,连我自己,都禁不住藐视我自己……

康,这一年来,我傻傻地想守护着我们的情感,却做了最最愚蠢的事,伤了许多人……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善良无害的,却那么那么重地伤了哥哥……

康,你一直希望我能过得好,可是,我好歉仄,欠好,我过得很欠好,不光自己过得欠好,还把哥哥的生活搅得好糟糕……康,告诉我,如何过得幸福?你告诉我,在失去你的时空里,我该如何快乐地生活?你曾经允许过我的幸福在那里?

康,你说句话,为什么你那么残忍地一句话都不说?你把你的生命定格在你最年轻亮丽的时候,你在你的天堂里快乐地生活,却留这个貌寝的我在这个世界上独生……

“傻瓜……”

康,是你在说话吗?我张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你受到的伤害就是我的伤害……小念,你不懂吗?”

小念……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我痴痴地看着阿康光洁的容颜。

“我爱你,爱你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你幸福。小念,如果你爱我,就让我幸福吧……小念,你的幸福在江恩那里,我给不起的,江恩可以给你……小念,敞开胸怀吧,不要再让自己痛苦……”

康……

“我想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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