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龙头施家法妖女断臂(1/2)

孙小二道:“别太肤浅自己,也不要太谦,依我看来,你现在就比狄仁杰好得多了!”

展鹏飞当他说笑,所以不予反驳。

他们谈谈说说,数十里路晃眼走完,临城已经在望。

展鹏飞微感兴奋,这照旧因为他预算见不到燕云大侠狄仁杰的心情。如果有希望谒见这位今世大侠,他肯定感应更为兴奋。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孙小二领他走入一间饭馆,拣了一副靠窗的座头,叫了几个菜,下了两斤面,打了一壶酒,吃喝起来。

展鹏飞是心无旁骛地填满肚子,鼠精孙小二吃得虽是开心,但两只小圆眼睛,却一直骨碌碌直转,一会儿审察拥挤的食客,一会儿看街上熙攘的行人,谁也不明确他干吗这么忙碌。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展鹏飞付钞,他在狼心羽士邱可畏遗物中获得不少钱财,所以花起来一点儿也不在乎,更不会意痛。

“走吧,”这个青年说:“咱们到狄府求见,不外先去买张贴子写上你我姓名,才好去造访。”

孙小二嗯了一声,在前面领路,走了两三条街,展鹏飞一看四下屋子简陋狭隘,尽是穷街僻巷,心下疑惑,不知他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

正想之际,孙小二已在一处人家门前停步,只见这间屋子竟有两进,也比左右邻舍的屋子高峻整齐得多。

孙小二敲了敲门,那道门连忙开了半边,倒像是那人一直站在门后等着一般。

鼠精孙小二反而骇了一跳。

开门的是个高峻男子,腰间插着一把短刀,面上带着凶气。

他一手按刀,神色不善地问道:“找哪一个?”

孙小二道:“我姓孙,好几年没来过贵地了,只不知这儿住的是不是庄礼兄。”

那大汉面色马上缓和下来,颔首道:“不错,我去通报一声。”

他临转身还盯了展鹏飞一眼,因为他用布包着那口宝刀,一望而知乃是兵刃,而他又长得壮健英挺,惹人注目。

那男子进去不久,便尚有个五旬年岁的人出来瞧看。

孙小二打个招呼,道:“庄三哥,还认得在下孙小二么?”

庄三哥泛起又惊讶又欢喜之色,打开大门,行礼后侧身让客,口中道:“啊呀,是孙三爷,真是想不到的喜事,请到屋里奉茶。这一位仁兄是谁呀?”

孙小二领着展鹏飞进屋,他神色态度中显着露出对这青年人的敬重,别人一看而知展鹏飞来头不小。

在堂屋中分主宾落座,孙小二才向庄三先容了展鹏飞的姓名,但没提泉源,口口声声称为“少爷”,隐隐以家人随从自居。

他同时向展鹏飞先容庄三的泉源,原来这庄三本是镖客,二十年前定居在临城,本城帮中的一个朋侪去世,于是这临城一半的土地就转到庄三的手下了。

这临城的煤矿天下有名,矿工数万之众,因此情况变得十分庞大,通常嫖赌玩乐之事,这里都有。也因此之故,这个地方的黑道人物不光多,而且比此外地方厉害数倍,与一般的流氓差异,都是有严密的组织和真功夫方能驻足。

庄三的屋子部署得还不错,但展鹏飞却以为未象他的想象。以他想来,这等盘据一方的黑道头子,必是穷奢极欲的暴发户排场才对。

孙小二道:“庄三哥,我领着展少爷特来拜望狄仁杰大侠,没有什么事情,只不外想拜候他老人家而已。”

庄三干咳一声,面色有点儿不自然,道:“狄大侠的住处在城外,兄弟认得路。”

孙小二道:“怎么啦?庄三兄,咱们数年不见,岂非就隔膜了不成?”

庄三道:“不,二爷别这么说,只是据我所知,现在要见狄大侠不容易。”

他笑一笑,向展鹏飞解释道:“我们发现城内有不少邪派人物,都是一谷二府三教中的能手。”

展鹏飞照旧不懂,道:“这些妖邪敢对狄大侠怎么样?”

孙小二道:“他们虽然不敢,但搪塞要去造访他的人却敢呀。对差池?”

展鹏飞不能不认可这个原理,道:“你认为他们会阻止任何去造访狄大侠的人?为什么呢?”

孙小二道:“他们相互勾心斗角,相互暗算放冷箭,可是如果利害一致之时,又会团结起来……”

展鹏飞道:“这些邪派人物似乎除了这件事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事好做了。”

孙小二摇摇头,道:“不,他们早晚有一派会占据临城这个土地,这是他们的肥肉,你想想看,他们不要花钱么?不要用饭么?钱从那里来?还不是向各地的黑道榨点儿油水,不外他们却利便得多,人家想孝敬他们,还苦于找不到路呢!庄三哥,我说得对差池?”

庄三颔首道:“对极了,曾瘤子的铁环帮今年突然压倒了临城所有的帮堂,就是获得那四个凶人支持之故,据我所知,曾瘤子这一年最少也捞了十多万两,可是有一泰半送给人家了,他落个外貌风物而已,未来,哼!”

这些黑道帮会派系侵夺土地之事,老实说展鹏飞全不感兴趣。

他见过天下之广,能手之众,现在对于五行派和快剑门的私怨已经看得淡的多了。

这个青年胸中的雄心壮志,自己秘密地隐藏不露,那不是在一个地方称雄就能满足他的,况且武学之道深广无涯,他还要起劲精进。

孙小二道:“庄三兄,你的神武堂本是城内最大的一派,现在情况如何?”

庄三怔了一下,对于这么坦直的询问,而又是出诸一个老朋侪,其中一定尚有作用。

他思量之下迅即决议从实回覆。因为昔年孙小二和他,有过不深不浅的友爱,深得可以予以信任,浅则还未到达谈论这等**的水平。但既然他出口问了,那就必须有个决议。

“现在已大不如前了,孙二爷,不瞒你说,自从黄老虎崛起之后,开头几年天天都有凶杀案,你猜谁给他撑腰?”

孙小二沉吟一下道:“黄老虎现在已相当有名,风闻他是少林派身世,九成也是少林之人为他撑腰?”

庄三一拍大腿,道:“对!黄老虎是少林俗家门生,却有一个出家的师叔替他撑腰,这个老僧很少露面,我也没见过。但已有不少名家死在他禅杖之下……”

孙小二道:“少林寺莠民,只有一个恶头陀净光,是不是这个家伙?”

展鹏飞忍不住插口道:“适才说的不是铁环帮的曾瘤子雄霸临城么?为何又酿成了黄老虎?”

孙小二连忙解释道:“虽然都是临城地面,但向来有城内城外之分。城外土地辽阔。城内则人烟浓密,土地不算大,却相当富庶,亦颇为可观。”

庄三接口道:“孙三爷说得对,这城内的土地相当富庶,吃喝嫖赌什么名堂都有,若不是黄老虎的后台够硬,铁环帮早就抢已往了。”

展鹏飞照旧有一点不大明确,在他想来,既然铁环帮曾瘤子有四名凶人撑腰,听来又是人多势众,黄老虎后台只有一个少林寺的叛徒恶头陀净光,岂能挡得那六大邪派的人物。

孙小二寻思了一下,问道:“黄老虎跟公门中那些莠民勾通得很好么?”

庄三道:“何止勾通,现任知县就是他从前的一个门生,所以捕快都不敢冒犯黄老虎。虽然黄老虎也是老江湖,底下全都买通,手面阔绰而漂亮。就算现任县官调走,他照旧稳如泰山。”

孙小二道:“这黄老虎如此厉害,无怪势力日大,又敢频频杀人了,曾瘤子跟他弄得怎样?”

“外貌上好得很,”庄三说,鼻中冷嗤一声:“但他们早晚要见个真章。”他苦笑一下,突然停口不说。

孙小二马上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感应无法宽慰这个江湖豪客。

事实摆得很明,铁环帮与众胜堂早晚要火并虽然不错,但祸迫眉睫的虽然是庄三的神武堂了。

要等到这些较小的已衰弱的各帮会通通被消灭了,这才轮到两强火并。

正如春秋时诸侯并立,逐步到战国时代,小国都被并吞了,最后的七个大国,终于不能清静共存而泛起了秦朝一统的局势。

展鹏飞对于这些江湖上帮会的争逐,越听越不感兴趣,同时也不明确孙小二扯上了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他无聊地向外眺望,街上偶然有些行人,看来多数是四周住民,衣服褴褛,面有菜色,显然俱属贫穷人家。

这神武堂总坛设在这等所在,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展鹏飞想道:孙小二似乎想管管闲事,但我一定不愿帮他,希望他能知道这一点。

他想快点儿见过狄大侠之后,就回去找到阿平,处置惩罚好本门的恩怨。以后就可以无拘无束,做他所愿做的事了。所以他不希望延长时间。

突然街上泛起一顶软轿,轿边有一个俏丽的婢子随着。

这顶软轿很快就出走了他视线之外,但展鹏飞却印象很深。那道枣红色的绒帘后面,不知坐着一个怎样子的人?现在只能肯定是个女性,是总是少,是妍是丑?却不得而知。

另外谁人俏婢婀娜的风姿,两名壮健轿夫沉稳的法式,也在展鹏飞心中留下鲜明的印象。

孙小二和庄三谈了些什么话,他可没有听见,还在寻思那顶软轿。

忽听孙小二叫道:“展少爷……展少爷……”

展鹏飞惊醒了,眨眨眼睛,回道:“什么事?”

孙小二道:“庄三兄愿意带咱们到他的几个地方走走,您意下如何?”

展鹏飞道:“那是什么地方?”

孙小二道:“原来您没听见我们说话,庄三兄的土地内,有些地方开赌,热闹得很。有些地方有漂亮的女人,咱们不妨去走走!”

展鹏飞摇摇头,道:“等咱们办完正经事再去不迟。”

孙小二道:“这就是正经事了,您不是想见狄大侠,又不想跟那些邪教能手夹缠么?”

展鹏飞道:“岂非在那里可以见获得狄大侠?”

孙小二道:“虽然不是,但咱们走走之后,带两三个漂亮女人出城游玩,便可以瞒过敌人线人,安然直达狄家庄了!”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

他说到这儿,无意游目一瞥,忽见那顶软轿又进入视线内。

孙小二见他突然直着眼睛去瞧,便也注意检察。

旁边的庄三道:“那是狄大侠家的轿子,听说是狄家小姐乘坐的。可是谁也没有见过轿内之人。”

展鹏飞大感兴趣,道:“狄家小姐为何这般隐秘?她怕谁呀?”

庄三道:“她还会怕谁?或许不是这个缘故吧?在下也没探询清楚。狄家的事谁也不敢多管。”

展鹏飞说道:“既然狄小姐向来如此隐秘,咱们且不管她。只是她适才经由此处,为的何以一定可以查出吧?”

庄三道:“这个在下知道,在街尾那里一幢破屋子,有个老头子医道甚精,狄小姐天天都给他切脉,瞧瞧病情有没有变化。”

他停歇一下,又道:“这个老头子在下认识多年,展大侠若想见见容易之极。”

展鹏飞道:“好呀!咱们去造访这位老人家。既然连狄大侠的小姐也找他看病,这位老人家一定是天下无双的国手。”

庄三道:“在下派人去叫他过来就行啦,用不着去造访。他也不是什么大国手,只不外从来没医死人就是了。”

他口吻中对那老头子绝不敬重,尚有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之意,不光展鹏飞十分希奇,连孙小二也以为不解,当下问道:“这老头子叫什么名字,他医道若不是惊世骇俗,狄大侠如何会找上他呢?”

庄三道:“这叫做死马当活马医,没有一个医生敢下笔处方,只有这个詹老头子敢,狄大侠不找他也不行呀。詹老头子名白水,医道平平但胆子却大得很,什么病症都敢开方子抓药……”

他哂笑一声,又道:“在下若是有病,说什么也不请他的!”

展鹏飞大为失望,道:“原来如此……”

孙二小却沉吟道:“少爷,庄兄,依我看来,那詹白水决不像外貌那么简朴,有时机不妨会会他。”

展鹏飞也赞成道:“咱们会会他也好。”

庄三不再多言,出屋叫人去请。

一会儿时光,一个壮汉领着一个须发花白的矮瘦老人进来。那壮汉随即行礼退出。

展鹏飞十分注意这个老人,但打从他泛起以迄到厅内坐下,都看不出他有一点儿功夫在身的样子。

主人庄三先容之后,詹白水摸摸白胡子,道:“是哪一位不舒服呀?”

孙小二道:“没有,我们听说你天天替狄小姐切脉,所以想见见你,顺便探询探询……”

詹白水眼睛一翻,讶道:“什么?你有没有失言?你想要探询狄庄主小姐的事?”

孙小二道:“不,我们想探询狄庄主在不在家而已。如果他在家,我们去登门参见,没有此外意思。”

詹白水松一口吻,道:“这便不妨,听说狄庄主在家。不外你们照旧别到狄家庄去的好……”

展鹏飞问道:“为什么呢?”

詹白水道:“因为狄庄主良久不会客了。他有不少朋侪晓得他的心意,轻易不让生疏人走近狄家庄的。”

孙小二哦了一声,道:“詹老先生,听你的口吻,那些不让生疏人去狄家庄的,恐怕不是狄大侠的朋侪吧?”

詹白水道:“那老朽就不知道啦。”

他眼睛望向庄三,又道:“如果没有人看病,老朽就回去啦!”

庄三道:“老先生别急,既然请了你来,咱们就按出诊规则付酬,你不用忙着回去。”

詹白水满面笑容,欢喜道:“那怎么盛情思呢?”

展鹏飞摇摇头,心中大为疑惑。这个老人外貌上既没有醒目武功的迹象,又体现出贪财之状。可是这是真的么?岂非名满天下的燕云大侠狄仁杰,竟肯把女儿送给一个贪财的庸医切脉么?

这个老人看来并不是愚蠢无知之辈,他何以不装腔作势拿点儿身份?除非他居心使人误会,否则他不必把贪财之心完全流露出来呀。

这个俊美的青年仰天一笑,道:“行啦,我有措施大摇大摆地走入狄家庄,你们信不信?”

所有的人都隐隐感应展鹏飞这话,乃是对詹白水的一种还击。

鼠精孙小二连忙道:“少爷,您的主意别说出来,省得张扬了出来。”

庄三也道:“是啊,这等话不必说出来。”

展鹏飞道:“没关系,况且此举与詹先生有关,理应让他事先知道。”

詹白水道:“那么你是用什么法子呢?”

展鹏飞道:“我企图化妆作詹先生你,骑一头小驴,教孙二哥随着,权充长随。我们径入狄家庄去,不光狄府之人不会拦阻,其他的人亦不至于多疑。”

这个法子果真千稳万妥,各派邪教能手,无不认得詹白水的尊容,也知道他为狄小姐切脉之事,虽然不会生疑拦阻了。

孙小二跌足道:“唉,唉,少爷,这话何须说给詹老先生听?”

展鹏飞道:“我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所以须得先行告诉詹先生,其越日后可能有人向詹先生盘问,他若不知情,岂不是要受累?”

詹白水摇摇头,道:“你们爱怎样混入狄家庄,老朽我都不管,但冒充我行事,却使不得。”

他声音十分坚决,同时似乎很有掌握似的。

孙小二心中打个哈哈,瞧,这老头子可忍不住要露出原形啦。

在展鹏飞来说,拜谒狄仁杰大侠,只是仰慕之举,并不是很重要的事。

就算见不到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无意中发现詹白水这小我私家,从理论上推断,他必是特殊人物。但在外貌上却找不出一点儿迹象。因此使展鹏飞激起了莫大兴趣,非得把詹白水原形迫出来不行。

“为什么使不得呢?”展鹏飞问:“詹老先生,我们在江湖上走动,明确规则,转头送你一份厚礼,比你出门应诊强胜百倍,你看怎么样?”

詹白水仍然摇头道:“不行,万万使不得。”

展鹏飞向孙小二眨眨眼,手指作个铜钱的体现。

孙小二会意,连忙道:“庄三兄,这位詹先生想是怕我们付不起用度。你来跟他谈谈,几多钱都行,我们马上付。”

庄三道:“这内里有何阻碍难行之处呢?我庄三认真瞧不出来。”

詹白水道:“唉,不行就是不行,要不我就先通知狄家庄,到时你们若是遭遇不测,可别怪我!”

展鹏飞冷冷道:“我既敢说给你听,就不怕你通知。哼,你自问走得出这座屋子么?”

詹白水翻起眼睛,望着这个正在发横的青年,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他老人家可见得多了。狂妄和无知,往往就义了名贵的生命。

老人轻轻叹口吻,是为了世间无穷数的愚昧人类而慨叹。许许多多的无谓骚动和仇杀,都是因愚昧而生。

他悲悯地摇摇头,道:“展先生,你还年轻,这世界辽阔得很,那里不行以创一番事业?何须在这等地方做没有意义之事?你们若是冒充老朽,眼下就有三重杀身之险……”

展鹏飞悄悄兴奋,这头老狐狸终于展出尾巴啦,当下故作不信之状,道:“这等小小事情也会有杀身之险么?”

詹白水道:“虽然啦,不说旁的,单说狄家庄发现你冒充之后,就不会放过你。同时有不少邪派能手,环伺狄家庄四周,搪塞每个收支狄家庄的外人。”

展鹏飞笑一笑,道:“这样也不外两重杀身之险而已,第三重呢?老先生可要我猜上一猜?”

詹白水顿首道:“行,你不妨猜猜看。若是猜得着,你们就更不行涉险了。”

孙小二和庄三两小我私家拼命动头脑,苦思何者是第三重杀身之险。但他们空自费了许多气力,照旧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展鹏飞停了一会儿,才道:“是你,詹老先生,我们须得先过了你这一关,才可以启程前赴狄家庄。”

庄三和孙小二都吃了一惊。是他?这个糟老头子?他向来庸庸碌碌,为了几文钱诊金而仰人鼻息,四周没有什么人瞧得起他,因为他的医道寻常,为人亦不洁身自重。怎么可能是他呢?

詹白水摸摸花白的胡子,苦笑一声,道:“你先问问庄三哥他们信不信。”

展鹏飞决然道:“不必啦,如果我猜错了,那你自己说说看第三重危机是什么?”

詹白水那么大一把年岁的人,一时也答不上话来。可见得展鹏飞原来猜对了,由于詹白水居心否认,又未曾准备好扯谎的话,是以无从狡赖。

庄三和孙小二都惊啊了一声,他们很难相信自己竟是看走了眼,这个穷兮兮的老头子,居然会是武林异人。尤其是庄三,对詹白水知之最稔,越发感应难以置信。

要知那詹白水亲口说出的危机中,一是狄家庄,二是众邪教能手。这两者都非同小可,而他本人却与之相提并论,亦属三重危机之一,可见得他自信能与前述的两者份量差不多。

换言之,他必须是个身怀特技的武林异人,才敢与狄家庄或诸邪派人物相提并论。

庄三呐呐道:“詹……詹先生,你真是一点儿都瞧不出来啊,这许多年来,我们近在咫尺,却不知你真人不露相……”

孙小二接口道:“詹老先生既是认可了,在下倒是要起劲猜一猜你的原来身份啦……”

展鹏飞笑道:“早该这样啦,孙二哥,你仔细想想看,武林中韬光隐晦许久的异人中,有哪一位是詹老先生这样子的?但他的外表可能已经乔妆过。”

孙小二点颔首,转眼思量。他自然不会被外表所淆惑,因为通常老练江湖人物,形容一小我私家之时,决不会只形貌衣着或头发胡子容易改变的地方,肯定找出一些不能改变的特征,例如五官身体上奇异的情形,某些不自觉的小习惯等等。

这个看上去庸碌老朽的家伙,有些什么特征呢?

孙小二眼光转投向天花板,在印象中考核了一下。是了,他五官身体都没有异常之处,但却有一个小行动,那就是颔首点脑之时,下颏微微向外伸,生像是鸡啄米似的。

昔年在江湖上,果真有一小我私家有这种小习惯的。孙小二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遐想起来。一定是他,当年和玉蝴蝶潘师诚共恋一女,厥后在情海中没顶,便突然销声匿迹的詹葫芦,听人说过他正是有此习惯。

这两人都姓詹,在姓氏上没有问题了。虽然詹葫芦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水平现在已不行知,可是当年的玉蝴蝶潘师诚,却是和现在燕云大侠狄仁杰差不多的人物,由此推论,詹葫芦既然能与潘师诚碰在一起,又在情场上角逐,武功或许也差不了。

孙小二眼光从天花板移下来,在詹白水身上打个转,看不见谁人作为标志的玄铁葫芦,虽然这种标志最靠不住了,他可以藏放在任何地方。

这位以逃遁著名于世的鼠精孙小二,充满信心地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你是谁了。”

詹白水眨眨眼睛,道:“你知道么?那就说出来听听。”

孙小二道:“在下若是说错了,定被你老人家嗤笑,所以在下须得跟庄三哥谈论一下……”

詹白水道:“你们谈吧。”

展鹏飞见孙小二拉了庄三到一角说话,心知其中必有原故。他虽然猜不出来,却有一点他可以着力的。那就是设法使詹白水没空查听他们的对话,于是他没话找话跟詹白水乱扯,说了几句,话题可就转到狄家庄上面。

展鹏飞老实隧道:“詹老爹,你瞧我们的样子,会不会是跟狄大侠过不去的?实在小可心仪狄大侠威名已久,这次趁经由此地的时机,特地前去拜谒而已,只不知老爹您信是不信?”

詹白水道:“我相信你的话,不外仍然劝你不要前去。”

展鹏飞突然愤激起来,高声道:“老爹,你这话就差池了。想那狄大侠负天下之重望,武林子弟无不慕名敬慕。可是想踵门拜谒,请聆教益之举都办不到,这岂不教天下年轻一辈的人,大大失望?”

詹白水怔了一下,道:“这……这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啊!”

展鹏飞词锋凌厉,驳道:“别人可以不得已,狄大侠却不行。他应当驱散那些邪派人物,大开门户,让天下英雄拜谒。如若否则,他就枉负天下第一能手的盛誉,更不能称为大侠了,詹老爹,小可谈得对差池?”

詹白水怔完又怔,最后支吾道:“我……我不知道,他的事我怎么知道呢?”

展鹏飞道:“如果老爹是狄大侠的朋侪,便应该前去劝告狄大侠,这才是做朋侪之道啊……”

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很重,当下口吻稍软,接着又道:“纵然老爹未便劝说,亦不妨釜底抽薪,漆黑替拜谒狄大侠的人淘汰一点儿阻力呀!”

詹白水下颏一伸一伸的颔首,道:“这一点我可以做获得,不外狄大侠可能会怪我多事。”

他们的对话,厥后只有孙小二一小我私家听到。因为庄三已经回到后屋,不知办什么物事去了。

孙小二接口道:“詹老爹。”他也改口称詹白水为老爹。“你若是认为少爷之言有理,那么你现在可认可你就是昔年的詹萌芦吧?”

詹白水捋捋白须,摇头道:“我不是,但展爷的话很有理。”

孙小二耸耸肩道:“既然你不认可,咱们就拉倒。展爷,咱们照旧依计行事,混入狄家庄去瞧瞧。”

展鹏飞沉吟道:“希奇,狄大侠为何不敢与外人晤面?岂非他也有所惧不成?”

孙小二道:“狄大侠可能是老了,雄心壮志不复当年。但也可能尚有隐情,只要见到他一面,便知分晓。”

詹白水接口道:“狄大侠也是人,虽然也有所惧。”

展鹏飞道:“他怕什么呢?如果我是天下第一能手,尚有谁能使我畏惧?”

詹白水泛起一个差异寻常的笑容,在这个笑容中,包罗着原谅他的无知,以及饱谙世故的意思。然后,他徐徐解释道:“通常说一小我私家畏惧与否,只是对他本人而言。如果为了一件事情,或是为了别人的利益,情况就差异啦。例如以狄大侠来说,如果他所畏惧的是自己会遭到伤害,那么他的恐惧就是胆小了。可是,他为了女儿的安危,不得不随处小心,随处忍让,则岂能讥笑他胆小怕事?”

这个解释已经明确,连孙小二都连连颔首。

展鹏飞也完全同意这说法,不外他以为不解,狄仁杰的女儿狄可秀,她为何要离庄诊病?她怎敢脱离她父亲?若然不必提防邪教之人,则狄仁杰何以又小心得连外人也不敢见?

这个疑问在孙小二想来,简直不成为问题。他认为狄仁杰既有天魔令在手,众邪教人物虽然不敢怎样他,却恐怕有人把火狐内丹送去,换走了天魔令,故此严加封锁,不让任何人踏入狄家庄一步,这是显而易明之理。而狄仁杰为了爱女安危,以及期待邪教之人送来救命之药,亦不敢冒犯那些人。

詹白水耸耸肩头,道:“总而言之,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好,不去打扰狄大侠,那就太平无事,否则的话……”

展鹏飞纵声长笑,他内功深厚,这阵笑声直使屋瓦簌簌震响。

詹白水吃了一惊,瞠目而视。

展鹏飞笑声一收,断然道:“哪一个企图阻止我去拜谒狄大侠的话,定要忏悔莫及。除非狄大侠果真宣布闭门谢客,否则我肯定要登门造访……”

他眼光如剑,笔直盯住詹白水,又道:“詹老爹若是企图拦阻,便请划下道来,小可一定作陪。”

詹白水干笑一声,道:“老汉有什么本事敢拦阻?你们要去就去……”

他的话声突然中断,因为庄三从前门走来,手中抱着一个黝黑的大葫芦。

这个老人想赖也赖不掉了,玄铁葫芦天下只此一个,他不是昔年武林异人詹葫芦是谁?

詹白水面色深寒如水,眼中射出森森杀机。他在眨眼间突然换了一小我私家似的,原本微驼的背挺直了,谦卑的笑容被威凛的神情所取代。

他注视着庄三,没有做声。

庄三接触到他那两道眼神,蓦然打个寒喋,背骨发冷。他现在的感受,宛如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一般,似乎是死定了,再无此外生路。

这是庄三出道以来第一次尝到的感受,如此奇异,如此恐怖。不知不觉间松了手,那只玄铁葫芦掉向地上。

詹白水冷哼一声,五指箕张虚虚抓去。那只向地下急坠的玄铁葫芦,蓦然停止了落势。

这只玄色的葫芦看来似乎挂在庄三的大腿上一般,不上不下。

鼠精孙小二骇得出了一身冷汗,面色大变。他一则震惊于詹白水这等入迷入化的内功。二则又为庄三性命担忧。因为詹白水劲力一吐,这只玄铁葫芦往庄三身上一撞,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这原是瞬息之间的事,庄三的生死,岌岌可危。

孙小二明知连喝叫庄三闪避的时机也没有,所以索性不做声,等情势变化之后再作企图。

庄三也惊得愣住在当地,没有移动。

屋子内没有一小我私家移动,全像是泥塑木雕的一般,空气突然凝聚住,时间也忽地停止了。

这一幕希奇的情形,至少一连了半盏热茶时分。

首先是鼠精孙小二恢复常态。差池呀,詹白水为何既不伤人?也不收回葫芦?孙小二转念之际,同时也想到了庄三应该快点儿跃避才对。

他尚未启齿招呼,庄三也猛可惊醒,腰间一使劲,人已往横移了五六尺之远。

那只玄铁葫芦仍然停在原处,虚空悬着,并没有随着庄三的身形移动。

鼠精孙小二眼珠一转,只见展鹏飞骈指如戟,遥遥指向那只葫芦,面上微微现出吃力的神情。

现在他明确是怎么回事了,敢情展鹏飞正以惊世骇俗的指力,遥遥制住那只葫芦。他的指力和詹白水的内力恰好相抵,所以那只葫芦既不落下,亦不能收回。

詹白水低低哼了一声,突然一掌拍向展鹏飞。

展鹏飞左手一招“秋扇见捐”,封住他的掌势。右手指力反而增强了一点,发出哧哧之声。

那只玄铁葫芦呼一声激飞而去,碰在砖墙上。

“砰嘭”一声大响,砖墙泛起一个大洞,那只玄铁葫芦从墙洞中飞了出去。

詹白水掌势忽拍忽扫,连攻了四五招之多。

展鹏飞只用一只左手,扣擒摘拿,连用数种手法,挡过了对方猛烈的攻势。

他觑空跃退两三步,朗声道:“詹老爹且慢……”

詹白水冷冷道:“咱们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话虽如此,他照旧停止攻击。

展鹏飞一面运功警备,一面说道:“詹老爹,小可也不说什么空话了。咱们是友是敌,只在老爹一句话。不外,如果老爹是真心为了朋侪,那就请你慎重一点,休要把事情弄砸……”

詹白水仍然面色森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展鹏飞道:“詹老爹,我等一来实是存着仰慕之心,前来拜谒狄大侠,二来天下之事难说得很,很可能我对狄家小姐之病有点儿资助亦未可知?”

詹白水森冷的面上,突然现出一丝笑容。他望着这个英俊的但仍然带着几分淳朴之气的青年,想道:唉,现在的世道人心啊,真叫人畏惧。像他这样外视忠实的人,可想不到竟然满嘴假话。

这位老人微笑,实在是一种讥笑的笑容。他杀人刻意已变得不行动摇了,任凭展鹏飞他们尚有什么理由,亦万万说不动这个老人。

展鹏飞感受出对方的杀机,迅即退了两步,提高声音,道:“詹老爹,咱们要见个真章,在下并不畏惧。只想知道我说错了什么话?”

詹白水道:“你没有说错话,因为从开始时起,你基础就没说过一句人话。”

展鹏飞被激得心头火发,但还忍得住,道:“詹老爹,你这一辈子可曾有过错误的判断?”

詹白水道:“这是我自家的事……”

话虽如此,口吻却迟疑了一下。

这一生之中,虽然有过错误的判断。詹白水脑海中不禁掠过了几张面庞,这些人,这些事,埋藏在心之坟中已久,似乎已经遗忘了……

但他何曾遗忘呢?詹白水悄悄叹一口吻。

展鹏飞冷冷道:“詹老爹,在下不怪你脱手拦阻,可是大丈夫须得是非明确。纵然不能分辨是非,亦不行拖泥带水。”

詹白水不大明确他的意思,皱皱灰白的眉毛,道:“谁拖泥带水了?”

展鹏飞道:“老爹你阻我去谒见狄大侠,并无不行。只是这事须得有一个限度,我如何才算是过了你这一关,还请老爹示知。”

詹白水点颔首,认为这话有理,寻思了一下,道:“展少侠,你武功出众,内力深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并非一般蚍蜉撼树之徒。同时我詹白水虽是不深知你的内情,却感受得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因此,关于今日之事…”

他沉吟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老朽也不知该不应拦阻于你。不外,至少你们不能化妆为老朽容貌,以免铸下无可挽救的大错。”

这回他说得老实,口吻之中,阻难之意已经减到险些没有了。

展鹏飞心中暗喜,如果这个武功高强的老人化敌为友,情况自然大不相同了。

他最不明确的是,以狄大侠这样一位声名满天正气凛然的人物何以含有如许神秘?他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呢?抑是环伺周围的强仇大敌,使他大有忌惮。

他向老人抱拳道:“老爹既是把话点到,晚辈遵命不冒充你老人家就是。”

詹白水长长透一口吻,点颔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屋子,拣回了他的玄铁葫芦,扬长而去。

屋内的三小我私家开始议论起来。孙小二道:“这场风浪起得快,平得也快,实是大出意料之外。展少爷,咱们还要不要去狄家庄呢?”

展鹏飞道:“詹老爹的举动,凭添了无限诡异味道,狄仁杰大侠究竟在怎样的处境中?他为何不敢见客?这些谜团若不能解,实是叫人难以放心。”

庄三道:“在下真是忸怩,詹老爹这等异人近在咫尺,但多年来却毫无所知……”

孙小二没接他这个话题,说道:“那么咱们真的不假扮作詹老爹了,是不是?”

展鹏飞道:“是的,咱们不能那样做了。”

一个壮汉突然急遽进来,向庄三耳边低语数言。

庄三仍然含着笑容,将他挥退。

展鹏飞并不在意,心中只在盘算是不是果真露面,一直到狄家庄求见狄仁杰。此举虽然会使各大邪派重视,或者会有猛烈的行动……

孙小二却向庄三道:“庄三哥,你若是有事,只管请便,兄弟陪着展爷就行啦。咱们不是外人,千万别客套。”

庄三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的眼光掠过门外的一个手下,这名男子正在张望,神色张皇。当下改口道:“好吧,在下去一去就回来……”

孙小二这个老江湖,在这等情况之下,可就未便追问了。

展鹏飞心不在焉,没加思量,随口问道:“庄三哥有什么事呀?”

庄三为难了一下,才道:“说出来只怕展爷见笑,敝堂辖内有一个赌场,现在似乎是被困绕了。”

展鹏飞哦了一声,他一时还没有醒悟这是人家的私事,尤其是这种帮会,往往会有许多隐讳,不愿给外人知道的。他低声问道:“是些什么人?咱们去瞧瞧好欠好?”

庄三大喜,形诸于色,道:“虽然好啦,走,离这儿不太远……”

三人才转入巷子,双方的木门内刷刷刷一连纵出五六个大汉,全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刃,堵塞了去路。

这些人个个蒙住头脸,只露出眼睛和鼻尖,是以除了身量之外,无法看得出是丑是俊。

庄三狞笑一声,叱道:“什么人拦住庄某去路?”

对方有一个大汉冷笑道:“拦你去路又如何,这两个是你的援兵么?”

庄三道:“这两位只是途经本城的朋侪,庄某企图带他们加入里玩玩。你们究竟是谁?”

那大汉道:“老子是阎王爷派来的勾魂使者,庄三,你若是识相,马上夹尾巴给老子滚得远远的,这一辈子不许回惠临城来。”

他说得气焰迫人,可恶之至。庄三莫说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无名小卒,也受不得这等侮辱。

庄三勃然震怒,正要开腔。孙小二突然插口道:“庄三哥,等一等,你千万别生气……”

展鹏飞装出畏惧的神色,也帮腔道:“是呀,庄三哥,万万不行生气,有话好说。”

孙小二接道:“庄三哥,这些仁兄们的口吻虽然听来不善,实在却暗怀盛情,你别误会才好……”

庄三讶道:“什么?他们怀有盛情?”

对方所有的人,眼中都流露出惊异之色。可见得这些人基础想不出自己怀有些什么盛情。

没有人启齿打扰孙小二,好让他有时机解释。

孙小二道:“是的,这些仁兄们基础就是盛情。以在下想来,一定是形势所迫,到了不起不决牝牡的关头。可是人家心中很不想伤你,所以居心把话说得很难听,迫你含怒脱手,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全力应战了。一旦拼上命,那时候各安天命,你已怪不得他们心狠手辣呀……”

展鹏飞这时才知道孙小二基础在胡扯蛋,天下间哪有这样曲解人家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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