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改的好,改的妙(1/2)

谢宴辞的字迹如其人一般,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透着股不羁与杀气。

姜稚略略扫了一眼,心中有了底,挽起袖子,将食盒里的点心放置到桌上,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将话题引到试题上,一边温声说道:“殿试虽事关重大,王爷也要顾惜自身。这是妾身新学的荷花酥,王爷尝尝。”

她自认为神态自然,挑不出错处,却不知越是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越让谢宴辞心生疑虑。

他指尖捏起点心,挑起唇笑:“爱妾何时这般体贴了。”

姜稚面上端着温婉,目光却落在书案上铺满的宣纸处,她伸手将散落的纸张整理在一起,嘴上还不停说道:“王爷对妾身好,妾身自然也想为王爷分忧。”

宣纸上满是拟定的选题,仅仅扫了几眼,姜稚就发现与前世如出一辙。

前世陆喻州高中状元,她成为状元夫人后,前来贺喜的世家子弟几乎踩平了陆府的门槛。

他们喜欢坐于亭中谈论选题,陆喻州再告知如何作答,那些阿谀奉承之言能飘出十里之外。

所以姜稚知晓。

陆喻州是亲临殿试的学子,即便重来一世,怕是也难以忘却。

小姑娘临窗而立看得认真,没察觉一只大手正悠哉悠哉的在自己腰间晃荡。

“宣纸上的字比本王还好看,竟让只只看得如此入神?”

谢宴辞长腿交叠搁在案上,唇角勾起浅浅弧度语气戏谑。

姜稚回过神,讪讪笑着将堆叠在一起的宣纸摆放在案角。

知道这人心思机敏,怕是已经猜到自己另有目的。想了想绕到椅子后面,软玉般的手不轻不重地给人捏起肩来:“妾身只是不小心瞥见‘水患’二字,想起近年天灾不断,许多百姓因此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心里有些怅然罢了。”

“前段时日妾身以宴王府的名义在城外的马道上施粥,小厮说竟还有在襁褓中的幼婴,瘦骨嶙峋,实在可怜。”

此言不虚,姜稚说得鼻头一酸。

虽然回京那日,在城门口当众驳了尚嵘的话,但谢宴辞的名声终归不太好。

又恰逢多地水患,游荡在城外的流民都比往常多一些。

姜稚乃重生之人,对善恶有报之事尚存了几分郑重。又想到陆喻州说谢宴辞乃短命之相,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城外施粥。

一来,救人性命。

二来,也算为谢宴辞行善积德,求老天开眼,让他活长远一些。

只是没想到,竟让他的名声也跟着渐渐扭转,不像以前那般能止小儿夜啼。

谢宴辞许是没想到姜稚会说到试题上来,不由目光微闪。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扣在案上,沉默半瞬后说道:“你一贯心善。只是水患向来棘手,为此父皇常常召见群臣商议此事。倒是商议出几个法子,皆是治标不治本。”

“水患乃是天灾并非人为,难以操控和预见,若要治本岂不是要逆天而行?”

姜稚暗自叹了口气,想要治理水患非是易事。疏导治水,护堤防洪,分水灌溉,条条道道皆是难题。

她上一世倒是听陆喻州说过一回,晋安帝也曾提起治水之法,只是那时国库空虚,最后不了了之。

谢宴辞轻笑,当她是女儿家的天真话,伸手便将她拉到身前,垂着眼认真地捏玩起她的手指来。

“那只只以为该当如何?”

姜稚深知言多有失,一字一句更为谨慎了一些:“殿试事关重大,妾身知之甚少。斗胆说几句罢了,不敢妄议。”

谢宴辞好整以暇地轻啧一下,见她面色虽还镇定,眼神却飘忽着不敢落到自己身上来,顿生了逗弄之心。

随即微微一笑:“可爷忽然想听。水患确实棘手,可却是朝中上下最为热议之事,单看这个选题,你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也难为了她,绕了试题这般大的圈子。

他哪里听不出姜稚的言外之意,不戳破,宠着她,随她去罢了。

姜稚顿时惶恐,一张脸霎时僵住:“妾身只是一寻常妇人,岂敢随意议论国事,况且治理水患乃民心所向,自然没有不妥之说。”

说罢,她想抽回手,却被谢宴辞顺势滑向手腕,将人带进了怀里。

温热的气息拂在后颈,姜稚忍不住缩了缩,正要开口,听见头顶传来轻笑声。

“急什么,爷让你说就直说便是。”谢宴辞好心将台阶递到她眼前:“更何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也是父皇的子民,替他分忧不算越矩。”

姜稚见谢宴辞没有任何不悦之色,瞧着样子倒真想听听自己的想法,便不再故作娇柔,直言道:“殿试是圣上用来甄选栋梁之才的,不仅要才学出众、品行端正,更要懂得治国之道、洞察时务政情。早些年殿试之题大多是吏政民风、百孝礼法。而这些年更是每每都加上治水河渠之要,妾身以为高谈阔论之事不足以完全展现进士的才学。”

“况且灾患带给百姓的除了忧虑,还有他们心底真正的痛苦,实则在灾患之后。”

谢宴辞没料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掩饰眸底流露出的欣赏,从善如流道:“你认为要将重心转移到民生仓储上?”

姜稚倚坐在他怀里久了,难免肩酸腰软,便起身站在书案旁,神色殷勤道:“妾身给王爷磨墨。”

她将墨锭置于撒了清水的砚台之上,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墨锭两侧,拇指按于顶端,缓缓用力,开始研磨。

动作间额间垂下的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一边摆动手腕,一边温声说道:“如今天下趋于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可水患不仅会冲垮他们的居所,也会淹没耕田,浸毁粮仓,除去建堤防洪外,重建安置住所也会耗费钱财。即便朝廷拨下赈灾粮,也只能解决一时的温饱。”

且还不说这赈灾之物到灾民手上之前,不知会被克扣不少。

这话姜稚便不好说出口了。

谢宴辞又沉默许久,直至窗外的鸟儿踩断新枝,发出清脆声响。

他唇边绽起讳莫如深的笑意:“你是希望爷换了选题?”

“不敢,这只是妾身的浅见罢了。于公而言,妾身希望未来的状元,是个能为民所虑的好官。”

干预殿试一事,本就是僭越之举,换了常人恐怕不会容姜稚说这么多话。

但谢宴辞行事向来让人捉摸不透,所以姜稚才铤而走险,想要让谢宴辞加上上一世没有出现过的选题。

于公,她确实如此想的。

于私,她不想放过惩治陆喻州的机会,也不想让他如前世那般顺遂。

陆喻州熟读八策论,若再以水患为大题,且正中他的下怀。

这般想着的时候,谢宴辞已经伸出手来,掌心朝上,找她要笔。

她赶忙选了支顺眼的,蘸饱了墨汁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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