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平静(1/2)

北族做的这些事情摆到面前,皇帝已经不想忍耐。

何况这回奉天府尹这样的三品官员都被谋害,若不处置北族,会使文武百官离心,而永福那些不敬皇后的言论如果真的翻了出来,自己又会面临富察氏的压力。

他暗自庆幸幸好永福已经死了,他的那些勾当还可以遮掩住,自己不必处置他,也就不必担心叶赫那拉氏生怨。但永福身为叶赫那拉姐妹的叔父却讨好其他妃嫔,这本是一个离间富察氏和叶赫那拉氏的机会,如今随着永福的死,这个机会也就失去了。

还有,永福另有窥探圣意,逢迎讨好之举,且不只是自己登基后才如此,因为《烹雪用前韵》是雍正八年就写下的诗。那时他已封宝亲王,又迎娶富察家的千金为嫡福晋,储位几乎稳定,正是春风得意时,那“独有普洱号刚坚”之句正是以普洱茶自比自夸之语。

若叶赫那拉氏中有人如此,是否,意欢,也是叶赫那拉氏的一枚棋子,正如如懿之于乌拉那拉氏一般?

皇帝思来想去,还是去了意欢处。

意欢方喝完一碗坐胎药,正倚在榻上歇着,皇帝不声不响进来,意欢忙忙站起来举起水蓝色打黄莺儿八宝璎珞娟子,低低道:“臣妾有失远迎,皇上恕罪。”嘴角却漾起一丝隐秘的欣喜。

皇帝见她穿着一身绸制青色缂丝玉兰花纹对襟袍,大朵玉兰花仿佛是画在衣裳上一般,两把头中间簪着一大朵白玉花,花心处是一颗珍珠,又缀着些米珠、翡翠,两边各戴着成对的碧玺白玉花叶,戴一对金镶翡翠耳饰,端的是清丽出尘。

皇帝笑道:“这几日没来陪你,过来与你说说话。”

闲聊几句,皇帝仿佛偶然想起什么一般,道:“朕忽然想起,你的叔父永福,在盛京任职。要不朕给他一个职位,将他调到京中吧。”

意欢却沉默了。

皇帝问:“你怎么不说话呀?”

意欢笑了一下道:“皇上说前朝的事,臣妾不敢接话。”

皇帝问:“你不为你叔父说句话?”

意欢只道:“皇上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局考虑。”

皇帝这才略放了心,道:“你很有分寸嘛。”

见意欢喝茶,皇帝害怕得很,忙寻了个由头走了。

又想起进保说根据永福的管家交待,永福永绶早就分家,也不大来往,看来意欢只是无辜被利用了。

皇帝闭了闭眼,道:“金玉妍的事情还需与皇后商议,去皇后那儿一趟。”

到了皇后宫殿附近,耳边忽然传来谈话声。皇帝侧耳细听,是纯嫔和慎嫔。

只听纯嫔道:“皇后娘娘节俭自然好,就是去她那儿之前,各样衣裳首饰都要细细地挑过,金的不敢戴,玉的不敢戴,生怕装扮压过皇后娘娘。”

慎嫔道:“姐姐未免太小心了。当年有段时日各位姐姐们顾着皇后娘娘简朴,也不敢穿那些用料昂贵、绣工繁复的衣裳,可就是那时节嘉贵人不也整天穿着织金泥金,好几道镶滚。后来舒嫔进宫,那名门之后,更是讲究一个清雅华贵,连钗环都几乎都全是玉的,皇后娘娘说过什么吗?

这一向妹妹也看明白了,皇后娘娘自己朴素,也不是心窄的,在衣饰这些细枝末节从来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只要不逾制,她是不会介意的。姐姐看看,妹妹今日戴着这金累丝的簪子,皇后娘娘也没有不喜的样子,不是吗?”

原来苏绿筠得了皇后一个佩饰,来谢恩时说皇后与舒嫔本是雅趣,谈不上戏弄,倒是自己从前糊涂,有许多无意得罪皇后娘娘的事情,只是皇后娘娘宽宏不计较罢了。若日后能可以常来陪伴皇后凑趣解闷,于愿足矣。

容音当时笑道:“本宫这里茶倒是寻常,只是姐妹们常在一起说说话才好。”

苏绿筠这几日便也来得勤了些。

及至阿箬身子转好,能出门走动,不免想到自己滑胎后这段时日,皇帝除了出事当日来瞧了一回,便是去舒嫔那儿风花雪月,还又添了一位佳人叫嬿婉的,算来皇后来陪自己的次数都更多些,若不是自己振作起来设局复宠,早就不知被冷待到何种地步,可见皇帝连表面功夫都很是不行,自己唯有好好依附皇后、贵妃,才是出路。

且她也确实对皇后的照顾安慰心存感激,故而也到皇后处送礼谢恩。这一日正好遇上苏绿筠,一同聊了几句。

嬿婉虽然之前被苏绿筠莫名其妙地赶去花房,但以庶妃之身再见纯嫔时,倒是并未表现出什么怨恨,相反在苏绿筠面前仍是恭敬有加,殷勤备至。

苏绿筠虽然对嬿婉颇有不满,但之前与皇后说嬿婉蓄意勾引反被弹压,也不敢再多言,见嬿婉如此,更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便也亲切起来。

连璎珞都在一旁暗暗感叹,嬿婉也是够能屈能伸了。若是自己,被造谣诽谤,污了清誉,还因此失了份好差事,非得让苏绿筠脱层皮不可。

阿箬虽性子刁钻,但见嬿婉与自己同是宫女出身,家世比之自己更是远远不如,且虽是飞上枝头的人,却并无什么骄矜之气,也无为难针对的必要,也是调笑两句就罢了。

苏绿筠和阿箬聊了一阵,结伴离开了。出得门时,皇帝正走过来,才听到两人闲聊。

皇帝进了宫殿,接了嬿婉奉上的陈皮甘菊茶盏喝了一口,又嗅到一股茉莉花的香气。

他不禁感到烦躁的心绪被抚平了些,微笑道:“朕仿佛嗅到长春宫才有的的茉莉花香,又是哪来的?”

嬿婉道:“这花香,是拿腌的茉莉蒸的花露。”

皇帝奇道:“就算是腌制过的花,放了几个月香气都该散了,这花露倒是香气扑鼻。”

嬿婉道:“之前例行清点圆明园库房的时候,翻出来一个玻璃罩的小炉子,拿去问了一圈,最后是郎世宁大人说这是西洋的什么蒸馏器,可以将香花蒸成花露,就拿它试了试。”

皇帝笑道:“嬿婉在皇后这儿,倒是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儿。朕想起来与皇后刚成婚不久时,皇后就很喜欢那些稀奇的,有一回看古书看到个方子,比着做了荀令十里香,结果茴香炒太焦了,香囊一股子焦味儿,比不上后来皇后让人调的龙涎合香。”

他说完,突然有些恍惚。他记不得与如懿少时相处的很多细节,可总记得两人共同看过《墙头马上》,还记得高贵妃、玫贵人的琵琶,慎嫔的能说会道,可唯独皇后,他与皇后似乎并没有什么私下相处时的有趣回忆。就连那荀令十里香,还是因焦味太浓,自己闻到后才问出来的。

从潜邸至今,两人见面多是为着各项事务,所说最多的就是权衡利弊、分剖利害和有意试探,皇后对自己也多是劝谏和献策,连闲话家常的时候都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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