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于边有征(1/2)

天龙十一年,季暑焦月。

刚过午时,地面烫的站不住人。

不管是摆摊的还是遛街,统统躲进了树荫里,用草帽或者干脆脱下褂子蒙着头呼呼大睡。

树上蝉鸣刺耳,街上热风犁地。

好不容易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到震地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飞奔而来。

卷起一阵尘土,又匆匆远去。

“大热天的,急着投胎啊。”睡着的人狠狠骂了一句。

云权无病无灾,显然不需要赶着物色投胎的事。

只是在太阳地里疾驰一个时辰,人到底撑不太住。

云权把缰绳甩给云府的马夫时,只觉得两眼一黑。

好在他稳得住,站在原地缓了片刻,就接着往内院冲。

“大公子,大公子!”前院侍候的家丁连忙拦住他。

“姑娘说了,若是您回来,就去书斋寻她。”

“她这么说的?”云权只觉得血冲大脑,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她还说了什么?”

家丁赶紧后退一步:“您去了就知道了。”

云府前院的书斋,在花园深处,茂树成荫,流水潺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水光映在茂密的树影中,风吹过来,光影流乱,让人难以分上下左右,如梦如幻。

云权心里有气,无心沉溺其中,反而觉得这蜿蜒曲折的小径甚是碍眼,恨不得抽剑,将这些竹林灌木统统砍掉。

“大公子来了,姑娘在里头等你呢。”

云权抬头,只看到是个年轻侍女端着一个香炉。小径狭窄,她退到一旁,将路让开。

云权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有气,可也没有失心疯到发作一个下人,哪怕她是云桐身边的人。

“你家姑娘要你去做什么?”

为了调整情绪,他就随口问了一句。

“姑娘让我去把香炉清理干净。”榴花打开香炉的金丝花盖给云权看里头的香灰,“姑娘说,大公子恐怕受不了甜腻的花香,还是撤为好。”

说完,榴花行了个礼,就转身而去。

云权握紧拳头,扭头冲进书斋。

书斋里有冰盆,一开门,冷风扑面,让云权清醒了三分。

“兄长来了?”

隔着一道帘幕,云权看到云桐坐在矮榻上,悠闲地摇着团扇。

绿荫隙光给她身上笼了一层萤火,云权突然感到这个妹妹无比陌生。

他撩开帘幕,坐到云桐的对面。

身上的热气,已经被这一路的凉风消解。

不知站在何处的侍女,为他端上了茶点,都是依照他的口味准备的。

云权无力的笑了一下。

他看向云桐,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他的妹妹已经超越了他,在他面前暗度陈仓。

“海洲……不,东海郡的粮食都去哪儿了?”

在一个他不熟悉的环境里,他的声音都不同以往地僵硬起来。

“这些粮食被你运到哪儿去了?”

云桐放下手里的团扇,拿起香勺拨了拨香炉里用来驱虫醒神的香料。

“兄长还是先缓口气再说吧。”

云桐看着云权那张年轻的脸,即使眼神颓丧,可他还是努力维系着自己的倨傲与冷静。

这倒让云桐回忆起一些往事。

只是那些往事,终究与面前这个年少幼稚的云权没什么关系。

云桐忍不住勾起嘴角,到底是她欺负孩子了,稍微有些胜之不武。

而云桐的笑容,却被云权解读为胜利者的嘲讽。

“你与谁做了交易,是王家,还是江家?”

“兄长是如何得知,粮草被运出去了?”

云桐没有直接这个问题,反问。

“海洲城内就这么几个粮仓,粮却源源不断地往城里送,我又不是傻子,那些粮当然是送出去了。”

“也可能是酿酒了呢?”云桐捏着团扇,指了一个方向,“对岸不就有个酒坊,说不定是送到那儿了呢。”

“别费心寻借口了。”云权喝了口茶,终于找回了一些平日里的镇定,“押送粮草的脚夫说了,粮食运到码头装船送走。送去哪儿他都不知道,若是就往对岸送,何必藏着掖着。”

云权缓了一口气接着道:“叔母将生意场的事全都留给了你,别想推脱到叔父身上,我问的就是你,你到底想如何。”

他问得急切。

“既然你都说了,生意场上的事我说了算,那我做什么又何须告诉你。”

“你!”

云桐摇了摇扇子,给门外候着的梨果等人打信号,若是云权还要在言语上争长短,那她也就没有必要与他废话,直接扔出去就得了。

云权握紧拳头,深呼吸了几次:“我是你兄长,你动用了云家的田亩粮草,我当然要过问。”

“说得好像你在海洲说话管用一样。”

云桐都懒得抬眼看他。

外头的梨果跃跃欲试,已经挽好了袖子,随时准备冲进来。

云权到底不是傻子,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亮出点底牌来,恐怕就没有与云桐谈判的资格了。

“我知道你与皇后有来往,这些年皇后娘娘身边总有些齐州出的好东西,恐怕就是你送过去的。”云权以为抓住了云桐的小辫子,继续道:“我并非不认同你的主张,只是如今京城胜负未分,皇上正值壮年,此时下注未免操之过急,要稳一稳才好。”

“兄长说得有理。”

云桐气定神闲地摇着团扇,原来看透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看着他自以为是的挣扎,做出一些徒劳的努力,最终却逃不过既定的结局。

想来,上辈子云权看她,亦是这般。

不过,那时候云权的情绪,她就猜不出来了。

大概比现在的自己要开心些?

云权以为说服了云桐,正想乘胜追击却听到对面轻轻叹了口气。

只见云桐从矮几下抽出一个匣子,放在他面前。

“正所谓道理谁都会讲,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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