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硬杠(1/2)
“长史大人说的是,只是国无长法不盛,法无威严不立,人无法度则朝败国危,顶主簿对下无尺寸之工,遇事推诿,自我上任半年以来事儿无一件考评优选之处,对上搪塞,巧言令色,在日常抽考中论事言语浮夸,胸无点墨,更有横征暴敛,巧立名目,以卖豆腐须在菜市为由,竟将城中十数家豆腐作坊聚于他亲戚之地,小民苦不堪言,怨声载道,黄发孩童呱呱而嚎,白发长者掩面而泣,几欲寻死。此等于国无望蠢如猪狗,于家无望贪如硕鼠,于民无望弃如狗屎者有何颜面立于人前?”
春华转身,田业随即从随身带着的箱子中拿出一个小册子呈文,转身对州长史一拜,“求大人为黎民做主,罢黜顶主簿吏员出身。”
众人听她的话一口气跟说相声似的,呱唧呱唧先是一笑,预备看二人对嘴,不想春华忽然拿出真章来,脸上笑意刹那退散。
乖乖,正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谁知道这李县尊竟然在做事的同时默默搜集了众人的罪证。
大宣的国魂便是以民为本,在乡下十里八村的不都有一个豆腐坊,虽然小有脏水,但处理得当,同家旁多一公厕无异,但如今虽是盛世,一般老百姓要添点蛋白,豆腐是最便宜廉价方便的东西,将所有的豆腐坊聚于一处,这等靠人工辛苦赚几个养家钱的事儿,如何经得起层层盘剥,一家子有几个闲余的壮劳力每天一同行进几十里卖豆腐?
这就是断人生路!
何况如今又不是后世房子鳞次栉比,乡下谁的一家子不是间隔数米的大院子?
过分是过分了,众官员心中默默点头认可顶主簿做的过分,但大家心中却都认为罢黜吏员资格有些过分了,这是人家几代的营生。
唇亡齿寒,众人将视线统一汇聚在庞县丞身上。
庞县丞自然不是蠢人,尽管心里他甚至比春华气的还狠,自己手下怎么有这样又贪又蠢的人,但他在洛南如鱼得水的根基便是这班乡绅,他从升斗小民到如今实际上的县首富,早年也不是无把柄可抓——
“县尊大人说的是,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顶主簿自来任上,对他本职虽不太通文墨,但街道清洁,疫病不起,民间也不是没有拍手称快之人,只是不知变通,日后黜了豆腐坊这项也就罢了,罚他一年月俸就很恰当!”
有理有据有节,春华很佩服庞县丞的口才和应变能力,但,她忽然明白了她同庞县丞的区别。
庞县丞遇事有私!
这样的人能活的很好,却不应该是当官之人,为官确实应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廉洁奉公——
“何为官,何为民?官出于民而高于民,小小一个豆腐坊,污染不过是一茅厕,却能养活一家四世同堂十数口人,做豆腐想挣钱都是辛苦钱,自古有三桩苦差事:打铁、撑船、磨豆腐。起早贪黑,起五更、爬半夜,几乎没有空闲时间。豆腥味儿、豆腐水味儿、酸豆腐渣味儿,所有的一切臭的当头就是他自己,却是在为这个社会产出,而周围不愿出力懒散帮闲的无赖的几句抱怨之语,便要打压勤勉之人?还是在场的诸位觉得豆腐这类强身健体的便宜物事合该被禁,那日日五谷轮回的造粪机器,都应该丢到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
庞县丞一听到造粪机器,忍不住一笑,随即正色说,“县尊大人你好好看看身边你这群人,谁不是勤勤勉勉,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人也莫太孤寡了。”
春华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提点她,但,同在场的所有人为敌?
妥协大家和稀泥似乎也并不影响自己做事情——
不用说,春华也发现了自己做官从这件小事到了人生的分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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