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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前世无望的守候

骨折，几处不致命的伤口显然是对方折磨他的，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他被注射了毒品，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吸入过量的毒物致使他如今昏迷不醒。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病房的窗口，方老爷子在她旁边语调平静地陈述，有今天的结局他早就预料过，方劲不肯听他劝阻，执意要用最快的方式回到她身边，方老爷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女孩，她是祸也是福，使得宝贝孙子对她一见锺情，栽进情网无法自拔，落得这个下场，但也是因为她，方劲才会这麽拼命，解决了方家的仇人，而且颜笑兮还为他们方家添了名男丁，延续了香火。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就由得他们折腾，他要回去抱著曾孙颐养天年去。

方朝被方老爷子带了回去，颜笑兮被留下来照顾方劲。

方劲几乎每天都会抽筋发病，在睡梦中发狂，因此身边雇请的全部都是男看护，大力压制著他。随著各种细致的照料和医治，方劲的病情稳定下来了，抽筋次数一天天减少，直到一个多月之後完全不再抽筋，但是他依然没有醒过来，就像在做著一个美梦、一个让他永远舍不得清醒的美梦……

奇怪的是，在照料方劲的期间，颜笑兮完全没有想过逃走。虽然身边有保镖，而且这些人也有之前方劲的命令看紧她，但医院这麽多人，她其实完全有借口塞个小纸条什麽的，但她竟然没有过这种想法，而是一心一意照料昏迷的男人，就像她从怀孕到坐月子那十几个月里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一样，没有分毫不耐。

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身体，颜笑兮叹了口气，对著床上的木头人，忽然有些想笑。

“我还不到二十岁，你这是要让我守活寡吗？”她自嘲著，这个安静的男人真不像记忆里爽朗的大男孩，他们一起长大，就像是书中的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不是那麽容易抹灭的，即使不是爱情，也会被时间沈淀为一种复杂的情感。

突然觉得恼怒，她把毛巾往地下一扔，倏地站起来，水亮的双眸微冷。她沈默地看了他很久，然後转身，手触上门把。

“既然你想一辈子活在美梦中，那麽自然会有别的男人给我幸福。”

喀－－

门关上了，女人离开了，而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花了点时间，她走出来了。但是发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身无分文。不仅如此，她没有身份证没有钱没有手机……

在公交车站下发了一会儿呆，认清这个事实，她很无奈地想，就算跟别人借手机，在这年头也会被认为是骗子吧？去警局？那儿肯定会有方家的人。

长时间在人群中发呆的颜笑兮已经被人盯上了，虽然生了孩子，但她看起来并没有什麽变化，依旧如同少女般清丽秀美，而繁华的市区实则最是混乱，鱼龙混杂，肮脏的事情隐藏在稳定有序的治安表面下。

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苦笑著感叹命途多舛。

不知昏昏沈沈地过了多久，期间，她醒过来几次，但脑子里一片浑沌，迷糊中似乎有人给她喂了什麽，然後她又继续昏睡。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长乐宫的一角，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安静地坐在假山下，怀里抱著一个小枕头。

此时正值冬雪初融的时节，天气还很冷，但小女孩没有回到宫殿里，反而躲在假山下面紧张地盯著长乐宫，水灵的眼儿几乎一眨不眨地注视著那处，好几次忍不住打瞌睡了她都强自清醒，直到一群嬉闹的孩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长乐宫门，嚷嚷著要找人，但找不到人之後才又嚣张地大叫著走出来，看著他们走远了，小女孩才伸了伸冻僵了的小胳膊小腿，从假山後面走出来。

母後每日都在佛堂念经，她孤伶伶地被皇兄皇姐们欺负，但她不敢告诉母後，因为母後也过得很辛苦。

抱著小枕头慢慢往外走，她知道那些恶劣的皇兄皇姐会去而复返，上次她就被他们抓到小辫子了。这个小枕头上绣著几朵小花，歪歪扭扭的不成形，看起来一坨的五颜六色的东西，但这是母後教她绣的第一样东西，她舍不得扔掉。

一直走一直走，小女孩发现自己迷路了，她还太小，平时几乎没出过长乐宫，即使有出去，也不会走远，但今天也许是过冷的天气使她额头有些发烫，迷迷糊糊地不知走了多远。等她发现时，已经迟了，她不认识这个地方。这里长著好多的竹子，不像她平日里看到的华丽宫殿，她走了一段路之後发现整片竹林里只有一个竹屋，附近连侍卫都没有。

这个地方诡异地安静，可她还太小，不懂得分辨这些奇异的现象，只知道天快黑了，她害怕。现在看见这屋子，怕黑的小女孩想躲在里面。

“里面有人吗？”软软嫩嫩的嗓音听起来像在撒娇，可实际上，小女孩又冷又怕。

敲了几下没有回应，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只能隐约看见桌椅和房间的轮廓。

外面又冷又黑，屋里也很黑，在两者之间犹豫了一下，她踏入了茅屋。

她摸索著想要找到点灯的工具，在进入内室时，忽然发现床上居然有人！看到有人，她觉得没那麽害怕了，那人似乎在睡觉，她也不敢打扰，於是蹲在床边不知不觉睡著了。

半夜，她是被吵醒的。

床上那人似乎很痛苦，不停地翻身，隔著那麽些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难怪她睡得那麽好，原来是这人身上传来的热气让她不觉得冷。这麽可怕的热量，他一定很难受吧？

想了想，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呀！好烫！

柔软的小手忽然被一把抓住，她惊惧地瞪大眼，对上那双黑夜中也能发亮的冰冷双眸，微微闪著红光，不知怎麽的，在这样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此刻身处母後口中的地狱。

“你生病了。”她忽然说道。

黑暗中，她没看见那只原本准备掐住她脖子的手顿住了，但目光依旧冰冷。

“母後说，太医不给我们诊治，抱抱就能好了。”说著，她伸出软嫩的小手在他身上摸索，摸到他的手，然後紧紧抱在怀里，连同那个她一直舍不得放下的小枕头一起。没关系，她不怕他，因为生病的人总是会耍小性子的，他那麽难受，又那麽孤单，自己比他幸运多了，她有母後，而他生病了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不痛不痛，很快就会好的。”她稚嫩的声音不断地安抚著他，小身子也缩到床上去，紧紧挨著他。

床上那人一直没有动静。

渐渐地，小女孩不知是累了还是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睡著了。

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慢慢伸出来，将小女孩揣进被窝，犹豫了下，终究是搂到了怀里。

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得到温暖吗？

少年嗤笑，却舍不得松手。他原以为身边多了个人会睡不著，没想到结果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好睡眠，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他送她离开，却留下了那个歪歪曲曲绣著她名字的小枕头。

时光匆匆流逝，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但小女孩并不知道，少年无数次偷偷探望过她，一路看著她长大，出现在她身边的麻烦也越来越少。

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沙场上浴血奋战，多少次生死徘徊间，却因为舍不下宫廷里那抹孤单的倩影，硬是咬牙挺了过来。

明明在心里无数次亲密地喊过她的小名，却一次也不曾试图靠近。

因为，他只是一名战俘，只是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战魔，他们惧怕他，却又不得不依赖他，而答应为他们卖命的代价是找到那个当初出卖他的人。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放心，在他身上下了毒，妄图用毒药控制他。对这些，他并不在意，只是，他害怕她会因他而受到牵连，如果被那些人发现她是他的软肋，後果不堪设想。

也许那些只是借口，是他胆怯了吧，连死亡都不怕的男人，却害怕一个小姑娘的一滴眼泪、一个眼神。

又一次凯旋而归，虽然四处征伐令他体内的嗜血因子兴奋，却因为有了牵挂而感到疲惫。一如既往地，他回来後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到长乐宫去看她。这一次，没想到一回宫看到的是身著素衣却满目绝望怆然的少女。

她手中抓著一卷圣旨，指节泛白，鲜嫩的下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他愣住，浓眉深深地蹙起。

待他弄清楚其中缘由时，已经迟了。

目睹心爱的女人在眼前自尽，仅仅差了那麽一步，他终於发狂了。

那夜，失去爱侣的男人血洗皇宫，比任何一次战场杀敌的场面更加血腥残酷，战魔真正的实力让人颤栗，皇宫禁卫军有一半死在他手里，皇帝是第一个也是死状最惨的一个。

不想让她纯洁的灵魂被困在这肮脏的宫廷，他抱著她冰冷的身躯远远地离开，找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挖了一个坟，拥著她一起躺了下去。

好後悔，没有早些带她离开，跟她比起来，仇恨算什麽呢？

好後悔，连死都没有让她知道他爱她，爱在心，口难开。

好後悔，没来得及对她说，等我。

下辈子，一定不再让自己後悔。

他闭上了眼睛，被埋在黄土之下。

她从梦中醒过来，泪流满面。

原来真的有一个大侠，会带她离开。

原来有那麽一个人，沈默地爱过她。

原来那个人，比她更痛。

哥哥……

第五十二章 红杏再出墙

泪湿了双颊，有人在轻柔地为她擦拭，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著。

是谁？

她现在在哪里？

意识逐渐回笼，她记起先前自己被迷晕了，然後、然後迷迷糊糊地被带走，途中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似乎辗转了好多地方……抚在脸上的这双厚实大手，好像哥哥……

也许是被喂食了太多迷药，她全身乏力，费劲地眨去遮挡视线的泪水，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

竟然是他？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厉修小心地扶她坐起来，昏迷不醒的她流了好多泪，似乎怎麽也擦不完，让人揪心。

“没有。”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得可怕，一杯温热的水被递到唇边，她就著他的手咕咚咕咚一下子喝光了才感觉好些。斟酌了下字眼，她正酝酿著要开口，他就率先打破了沈默。

“你怎麽会落入人口贩子手里？而且那是一个犯罪集团，是我父亲在一艘游轮上发现你的。”他盯著她的眼睛，严肃道，“那是运往南美的游轮，据被抓获的罪犯说，你是他们在x城发现的落单女子。”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那双爱周游世界的父母，眼前这个小女人真的就会销声匿迹，想到那可能的下场他都无数次後怕……

不止是他，颜笑兮听了也是心惊胆颤，南美？人口贩子？

厉修沈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找了你三年，只在学校档案里看见你的休学记录，这三年……你去了哪里？怎麽会孤身一人出现在x城？”她的家人也在找她，她失踪了三年。

找她？他为什麽要找她。这些问题，她一个也不想回答。

“谢谢你救了我，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吗？”哥哥他们一定急死了，好想他们。

厉修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异，耳廓腾起些许红晕，转身就走了出去，“你现在还很虚弱，先吃点东西。”

她愣了愣，被他这一说，才感觉到腹中空空的滋味。

门外，厉修摸著手机屏幕上笑靥如花的她，思绪翻涌。这张照片是档案里她的人头照，相片中的女孩清丽绝伦，只是拍照时五官还未长开而显得有些稚嫩。她不想提起失踪的三年，那麽他也不逼她，只是，她今年也十九岁了吧，而他已经接近三十四了，他不想再等，想起父亲把她交到他手上时，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他已经想好了要怎麽做。

晚饭後，厉修带著颜笑兮来到小花园里散步。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厉修背在身後的手紧张地交握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喜欢这里吗？”

“嗯。”颜笑兮有些心不在焉，冷静下来後，她并不想立刻联系哥哥了，因为她还没想好怎样处理方劲，最重要的是，她想念还留在方家的儿子。

“嫁给我。”

“嗯……啊？”

一束玫瑰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看见男人粗大的手指关节泛著青白色，另外，握著玫瑰的那双手还有些发抖，这个发现令她想笑，不过他的话令她的笑容僵在那里。

“你答应了！”玫瑰花被放到一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执起左手，一枚梦幻花园般的华丽钻戒被套入无名指，动作迅速得她来不及推脱，或者说她早就呆掉了。

戒指，是啊，方劲连一枚结婚戒指都没有给过她，只有一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结婚证书。可、有人这样求婚的麽？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啊，颜笑兮感到好气又好笑。

正要开口拒绝，猛地被他托著後脑勺吻住，成熟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但……这哪里是接吻？唔，牙齿磕著了，啊，舌头被咬到了，疼死了！

接吻不会喘气的男人不久便放开了她，深呼吸一口之後，又想继续，她赶紧止住。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看著他眼里燃烧起来的怒焰，她干脆全部坦白，“你不是问我这三年都去了哪里吗？”

厉修望著她，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我有一个一岁的儿子，家里……有三个爱我的男人。”顿了顿，她决定告诉他。不过，她可没说她有“丈夫”，方劲？哼，把她禁锢了三年，她不承认这段莫名其妙的婚姻！

他不信！

厉修浑身颤抖，拳头咯咯地响，双目泛起了血丝，仿佛在强忍著什麽，肌肉绷紧。

似在确认她话中真伪，他几乎一眨不眨地凝视著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对望许久之後，他蓦然转身，大步离开。

见他走了，颜笑兮呼出一口气，竟有些失落。果然，生过孩子的女人价值一落千丈，连厉修都这样，她要怎样回去面对家里那三个男人？怎麽交待？

是夜，洗完澡躺在床上，她知道这里不适合继续待下去了，慎重考虑了一遍，她决定先联系赫连翊，他们三个之中，翊是最冷静的人，况且那家夥诡计这麽多，肯定能帮她想到办法的，希望这只醋夫不要被醋泡太久。

下了决定，她也静下心来，很快就睡熟了。

一阵浓烈的酒气把她从睡梦中熏醒过来，那条带著浓重酒精气味的舌头在她口中用力搅拌，健硕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粗舌卷著她的舌头，剧烈地舔吮，她几乎被男人身上的冲天酒气给熏晕过去！

男人离开她的唇，从旁边抓过什麽，快速喝了几口，一把拎住她，把口中的烈酒全部喂入她嘴里。

“唔……咕噜……”

一口接著一口地喂，她不知道咽下了多少烈酒，等他一放手，立刻呛了起来，好辣，头晕，浑身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