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劫情第2部分阅读(1/2)
他高兴地拨开人群,就奔了过去,快到门口了,他又停下了,心想这集市上买卖多,青儿她爹闻天城肯定在。万一和她没机会私聊怎么办?他想起刚才路过一个酸儒模样的读书人摆的挂摊儿,招牌上写着“家书代笔”字样。于是他又原路逆着人流挤回去,找那个挂摊儿。
终于看到那个留着两撇儿稀疏鼠须的酸儒了,他挤到近前和那人客气道“先生,借我纸笔用一下。”
那人白了他一眼“不借,除非你算卦。”
“嗨,你这人怎么这么赖啊!”朱家老四眼睛就瞪起来了。
“我没逼着你借纸笔啊,怎么赖了?”那人捻着鼠须,两只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破旧的马褂上两块深sè的补丁分外醒目。
“好好好,你横!你这么着,我有急事,你先借给我纸笔一用,回来我一准儿找你算卦,这总行了吧?”嘉贵无奈了,开始让步。
“不成,你押俩个大子儿,等你回来折卦钱。”算卦的不依不饶。
“你!俩大子儿就俩大子儿!拿纸笔来。”嘉贵从兜里掏出钱,啪地一下拍在那人面前的条案上。“什么世道啊?连读书人都这么市井了!”
“哈哈,世道艰辛,读书人也得吃饭不是?”那人得意的笑了,顺手将纸笔推给嘉贵。
嘉贵没心思和他磨叽,提笔蘸墨,在那张尺幅大的宣纸上写了一句话。未及墨迹全干,便抓起那张纸,起身匆匆而去。临走还瞪了那人一眼道“别走,完事儿回头找你来!”
“大概多久?”
“顶多半个时辰。”
“好吧,我等你。”
再次来到锦祥绣坊门口,嘉贵将手中的字条折成豆腐块大小,攥在手心里。他驻足稍微稳了下心神,心想只要不被闻叔看出来就好,然后踱步进了店门。
店面有两间房大小,迎面柜台里,整齐的摆放着一排五颜六sè的布料,或艳丽,或淡雅,甚是好看。柜台上面,则摆着各sè丝线。看来是从布料到成衣制作,再到绣花的一条龙式经营。
嘉贵一眼就看到青儿站在柜台里,正给两位女客介绍布料。靠窗的明亮处,摆放着一个很大的方形木框,是个大花绷子,闻天城正低头一针一线地绣着。嘉贵没去打扰青儿,悄悄走到她父亲身旁。
“叔,忙着呢。”他轻声招呼道。
闻天城闻声抬起头愣了一下,“你是?”他常年在外忙生意,村里的晚辈他几乎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东院朱大爷家的老四,学名朱嘉贵。”送走客人的青儿已经看到了嘉贵,抢着给他爹介绍道。“四哥,你今儿怎么这么闲,赶集来了?来,快坐下歇歇。”
“嗯,这不要过五月节了嘛,我妈让我买点黏米和枣。路过店门口就进来看看我叔,顺便歇歇脚。”嘉贵笑着说。
柜台外面摆着两个条凳,嘉贵坐了。
“我去给你倒杯茶。”青儿说着话,推门进了后院。不一会儿端着茶盘出来了,先给闻天城斟了一杯茶。又走到嘉贵身边,给他斟水。
第三章 近邻不近(二)
她今天穿着一身丁香紫的府绸衣裤。七分长的袖口,露出半截嫩藕般的玉臂。散腿长裤剪裁合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主人纤巧圆润的腰身。衣服的前襟、袖口、领口和裤脚相呼应,绣着一朵朵靛sè的兰花。将她衬托得清新、淡雅,似一滴晨露,晶莹剔透。青缎子似的秀发又柔又亮,松松地扎成两条辫子,一前一后搭在香肩上。
青儿倒水的时候,两人身体离得很近,嘉贵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端着茶壶的手纤细而白皙,让嘉贵有一种要握住她们的冲动,心如撞鹿。
斟过茶后,青儿转身回到柜台里,与嘉贵面对面坐下来聊天。
“生意挺忙吧?”嘉贵一面寻找着话题,一面端详着心上人。离上次见面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一个多月,他每ri都沉浸在无尽的思念中。
“还行,这要到夏天了,做换季衣服的多些。我大爷大妈都好?”
“嗯,挺好的。这布料真全啊,颜sè也鲜亮。让我挑的话,还真就挑花眼了。”
“来做衣服的女客多,所以,都按她们的喜好进的。女人嘛,都爱打扮的,你以后娶了嫂子就知道了。”
这才叫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嘉贵的脸泛红了。他慌忙避开青儿的目光,转过头问闻天城“叔,你整天这么绣活,眼睛受得了吗?歇一会儿吧。”
“还行吧,一晃都二十多年了,习惯了。趁着现在眼还没花,多做两天吧。”闻天城抬头答应着,话锋一转“听说你二哥进城学徒去了?”
“嗯,在茶庄里,还一年就出师了。”
“不错,出来自己开个茶庄。一年少说也能置十几亩地。你干啥呢,念书?”闻天城的话,让嘉贵感到隐隐的压力。
“让叔您笑话了,我不是念书的料。听见之乎者也,我就犯困。只念了两年私塾,现在跟我爹种地。”嘉贵不好意思地话。
闻天城“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
嘉贵喝了口茶,眼睛热辣辣地盯着青儿。把写好的字条压到杯底,悄悄推给她,远看像是要添茶。女孩儿家的心思细密,看着光景,青儿已经明白了几分。脸儿不禁泛起红晕,将纸条不动声sè地收起。嘉贵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久留,站起身向闻家父女告辞
“哟,都快晌午了。叔,内什么您先忙,我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您。”
闻天城礼节xg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青儿起身,送到门口。“四哥我不送你了,赶集路过,就进来喝水啊。”
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儿,嘉贵使劲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闻家小店。
重新站到街上,人已经渐渐稀疏,嘉贵心不在焉地溜达着,猛然想起那个挂摊还压了他钱。闲着也是闲着,索xg和那爷们儿唠唠去。
那个蓄鼠须的摊主还算有信誉,坐在树荫下,正焦急地张望呢。见嘉贵走近了,才不耐烦地埋怨道“哎呦,你可回来了,让我在大太阳底下晒半天。”
嘉贵拍拍他肩膀,笑着说“爷们儿,你今年都不会生虫了。不错,挺讲信誉。”
“那当然,就是讲究人嘛。你是抽签,还是测字,还是批八字?”
“批八字吧。”嘉贵想了想说。
“好,”他把手伸给嘉贵。“拿两块钱来,我把俩大子儿找给你。”
“这么贵啊,你不会坐地抬价吧?”
“哪儿的事?一直就这价,你自个儿瞧。”伸手一指身后挂着的招牌。上面列着收费名目卜卦壹块钱,测字壹块钱,神批八字翻番。
“你这价太黑了,两块大洋。能买头肥猪了。把钱还我,不算了。”嘉贵赌气伸手要钱。
眼看局面要僵,算卦人捻着胡子,面带微笑,端详着眼前这个后生。觉得这毛头小伙儿虽有些鲁莽,倒不像是专占便宜的混混儿。人也生得蚕眉凤目,鼻直口方,仪表堂堂的。暗忖反正也没生意,闲了半天了,不如送个人情吧。就慢条斯理地说
“这样吧,佛渡有缘人。既然我们打上交道了,就是有缘。我今天交你个朋友,分文不取,给你批批八字。你看怎样?”
“先生客气了,这分文不收未免让我过意不去。我兜里就一块钱,要不加那俩大子儿,一块儿都给你,算给我个让利。”
“说不收就不收了。小伙子仪表不俗,ri后定当有所建树,我就以卜会友了。报上生辰八字来吧。”
“那我这儿先谢过了。算完挂,我请老兄喝杯酒。”
说完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算卦人掐指推算,口中念念有词
“戊土ri主生于甲子月为临胎,天寒地冻不得令,六岁零三个月零十天起运。话说戊生子月坐正财,ri坐辰戍最为奇,支虚更值财神位,运怕东来又怕西。你不是家中老大,家中弟兄不少于三四个。”
“嗯,这条说得对。”其实嘉贵只听懂了这一句。
“天干比劫成势扛杀,地支一片水,财党生七杀透时干克身。所喜自坐偏印,然孤火难敌众水冲克,自身都难保,生命住之力就更小了。更怕岁运财再来,财多坏印,恐妻室高堂之安危堪忧。生身独印被克破,则天干比劫无根,地支水满溃堤。整盘命局形成天地征战之势,那可就有点不妙了。”
算卦人摇头晃脑一番论断,在一旁的朱嘉贵听来,就是孙猴子翻跟斗——腾云驾雾一般,不明所以。
“你这命局是身旺财更旺,一辈子不愁没钱花,就看你拿得动拿不动。”
“那怎么叫拿得动,怎么叫拿不动呢?”
“拿得动得有人生你,或者有人助你。喜走火土旺运,火为生你的印星,土为帮你的比肩劫财,也就是兄弟朋友。如若岁运相助,印、比喜用神到位,你可发横财。但恕我直言,你的财不像是种地来的,也不是做生意来的。”算卦人解释道。
“那从哪儿来?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小弟人笨,还望先生点的再透一些。”嘉贵也是聪明人,开始听出点门道儿来了。
“这个你自个儿琢磨吧。你为人豪爽仗义,得朋友之助得财。气量宽宏,胆子大。和母亲关系好,得母慈恤;年干劫财克父,父子关系不睦。妻室容貌俊美,人亦贤良,虽有助你之心,然因坐下夫妻宫受冲克,助你之力甚小。且从象上看你要与人争妻,夫妻恩爱却难免小摩擦。三十二岁乙酉流年,天干形成官杀混杂,太岁是伤官见官,是你命中一个大坎儿。古语讲‘伤官见官,为祸百端。若非坐牢,也当伤残。'务要小心为妙。”
“可有什么解法去灾?”嘉贵往深一步问道。
“因时ri尚远,平ri应检点修为,积德行善,或可灾轻。你若信我的话,可于该年立chun后即来找我,我给你详细推推,再谈解灾之法。”
算卦人一番解析,朱嘉贵虽未全懂,也是明白了七、八分,自感受益不浅。便起身施礼“有劳先生了,我叫朱嘉贵,是高粱洼的。还没问您尊姓大名?”
“姓陈,单字一个全。柳林人。”
“哦,离得不远。有劳陈大哥,小弟这儿谢过了!能否给小弟个面子,请大哥一块儿喝杯酒?”
陈全还是笑眯眯的,摸着鼠须道“罢了,今ri家中还有事。如若有缘,来ri方长。小老弟,记着我说的话啊。”说着拍拍嘉贵的肩膀,收起招牌走了。
第四章 人约黄昏后
青儿看着嘉贵的纸条,感觉事情来的突然。嘉贵约她明天去河边,说是有话要说。想想他今天突然造访的神sè,青儿已经明了几分了。这让她的心既烦乱又伤感。后晌,便借故拿东西回了高粱洼。
这么多年了,她心里的伤没人知道。嘉贵的到来又勾起了往事,再次碰到她的疼处。她想念他,所有儿时的快乐时光,都和他紧密相连。
儿时的她,每天被母亲严加看管,教她念书写字。要玩也只能在内院玩,不许出二门。幸好厕所在外院,母亲的三寸金莲跑不动,还要照看大弟俊豪。所以,除了偶尔被夏婶抓到,她往往都能借方便之名逃出来。
出了家门的她,犹如出了笼子的小鸟,直奔河边跑去。她知道,河边有很多孩子在放羊,在割猪草。其中就有朱家兄弟俩。
三哥朱嘉富只比青儿大一岁,总是护着她。哪怕有高出一头的敢欺负她,他也会毫不退缩,被打得鼻青脸肿是难免了。所以坏小子们都起哄,叫青儿是嘉富媳妇儿。
爱叫啥叫啥,他俩才不理会呢。嘉富能像变戏法儿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毛桃,或者几颗酸杏给青儿。都是刚从人家树上摘的,十有都还没熟,又酸又涩。别人咬一口,立马呲牙咧嘴地吐掉。青儿不会,她觉得比她家成天摆着瓜果更有味儿,她稀罕。
天太热,走了几里路,人很疲乏,眼皮沉沉地抬不起来。所以,到家她就睡下了。
下雨了,好大的雨啊。别的孩子都跑掉了,青儿跑不动,她脚疼。大概为惩罚她到处疯跑,母亲开始每天拿着布带子,狠命勒裹她的双脚。女儿的哭闹和反抗,她不为所动。使出浑身力气,直到把双脚裹成两只粽子,她才满意。
青儿不明白,这是她亲妈嘛。
她被浇成落汤鸡,几乎挤断的脚趾踩在泥里,每一步都疼的钻心。陪着她淋雨的还有嘉富,脱下汗褟替她挡雨。
见青儿脚痛,他二话没说,蹲下身子,让青儿坐在腿上,脱掉她脚上泥泞的绣鞋,三下两下扯掉了裹脚布。扳起白白嫩嫩的小脚一看,嘉富倒吸了口凉气,除了拇趾原地没动,其余四趾,已被碾到脚板下面。每个趾头上,都磨出红红的大血泡,他的心揪得生疼。
一步都不敢再让她走,他猫下腰背起青儿。
嘉富的背很瘦很窄。青儿能清晰感觉到,每一根肋骨所在。在这冷飕飕的雨里,瘦小的脊背带着他的体温,温暖而舒服。
青儿觉得,浇在头上雨水似乎没那么凉了,双脚的疼痛好像也消失了。
“三哥,我不想裹脚。”
“嗯,那就不裹。”
“可我妈说不成,不裹脚的女孩子,长大了都找不到婆家。”
“不会。”
“那我打今儿起不裹脚了,你以后不会嫌弃我吧?”
“哪能啊,你啥样儿我都稀罕。”
她偷偷地笑了,脸贴在他热烘烘的后脖颈儿上。
最后一天见他,他说给她买糖人吃。他口袋里有两个铜板,姥姥给的。这几天青儿逃跑屡屡失败,出不了家门。他一直留着,没舍得花。
那吹糖人的小贩,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总在附近几个村转悠。
他还说,问过那人了,能买三个小点儿的。为了不被别的孩子抢走,他让嘉贵把羊赶到背静的地方,让他俩一道等他。
河边到村里,不过一里路。
他俩坐在河边,眼看对岸的太阳一点点下沉,离柳梢儿越来越近。到了柳梢儿又跌下来,向玉米地滚去,染红了静静流淌的河水。嘉富却一直没有回来。
天擦黑了,两个沮丧的孩子,赶着羊群往村里走。嘉贵边走边抱怨“朱嘉富,你不配当哥!一个人吃独食,自个先回家了!”
青儿却想哭,她很害怕,他根本不会自己回家。
这天怎么又下雨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她不由得一机灵,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摸摸脸颊,湿漉漉地全是泪水,整个心被掏空了。看看外边,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青儿无忧的童年,在那个黄昏,伴随着隔壁朱大妈的哭声,宣告结束了。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家不是念书习字,就是学习女红,三寸金莲裹得严严实实,周周正正,俨然一个大家闺秀。
她的乖巧顺从,也让母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归位。冷氏暗想“看来是树大自直,小妞子开始懂事了。”
晚饭后,青儿沿着熟悉的小道,向河畔的堤岸走来。初夏的夜晚宁静而清爽,一弯峨眉般的新月挂在天边,耳畔凉风习习,虫语呢喃。
此时的青儿,心情犹如平静的河水,波澜不惊。
前边树荫下,一个高高的身影伫立着,凭身形判断,那是朱嘉贵。她知道,他肯定在等他了。
两人隔了有几丈远的时候,嘉贵轻声叫她。
“嗯,四哥,是我。你早到了?”青儿回应道。
“到一会儿了,今晚天儿挺好。”
到了近前,两人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默默地沿着河堤,慢慢遛达着。还是青儿先说话了
“四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是有事。我想让媒人上你家提亲。”嘉贵直奔正题了。
青儿的脚步停住了,站在那儿看着嘉贵。
“怎么,你不乐意?”嘉贵有点儿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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